林婶的语气斩钉截铁,纵使易时有再多疑惑,也无法继续深挖下去。他是当年的人质,这只是一个几条巧合堆砌起来的推测,林知芝这里已经否认,再打电话给盛国宁,得到的肯定也是相同的答案。
现在他挤不出时间去仔细调查当年收养的细节,不过那个孩子目前在林壑予身边,或许可以问问他?
易时扫一眼时间,林壑予的世界在深夜,他等不到十二点了,便匆匆发条信息,准备入睡。
更深夜漏,林知芝坐在梳妆台前,恍然盯着镜中人。她自挂了电话之后,便一直坐在这里,镜子里仿佛存在着另一个世界,看得久了,曾经那个活泼爱笑的姑娘跃然于其中。
她第一次见到易时,是哥哥带着他来一起共进晚餐,把这个漂亮又沉默的孩子丢给她看管几天,这一丢,便再也没接回去过。
后来哥哥不见了,易时也走丢了,再次见到他,是在海靖的医院里。他陷入昏迷,胳膊重度烧伤,像个包裹着层层纱布的破败人偶,盛国宁是在南成安山的入口,距离林家村不远的地方找到他的。
“他的伤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林队目前下落不明,他那么依赖林队,肯定受不了这种打击,还是……别告诉他了。我们来养他,编个故事,让他无忧无虑长大。”
不愿告诉易时实情,只是因为真相太过残忍。
林知芝右手掩面,两行清泪滑落。
第78章
[02/27, 11:34,南宜市第三人民医院]
简孺、邹斌找到杨河(卢彩芸儿子)看病的医院,刚巧碰见一个和卢彩芸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妇女, 带着瘦弱的男孩儿坐在肾脏内科前面的输液区。
简孺拿出照片,冲邹斌点点头, 就是他。
杨河和桃桃一般高, 但是状态要比桃桃差得多,他的脸色蜡黄、脸颊浮肿、唇色浅白,扑面而来一股病气。不知是不是重病的缘故,这孩子连精神状态也很糟糕, 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眼神呆滞无神, 就像丢了魂。
邹斌从候诊室的后门绕到主任办公室,找到杨河的主治医生。询问过后才了解,这孩子先天性肾功能不全, 还伴有肺功能问题, 从一出生就在拿钱保命。目前双肾功能减退严重, 到最后只能通过透析来延缓生命。对此, 院里的专家组开过研讨会,一致认定只有肾移植才是最终的解决方法。
“杨河一直在保守治疗,天天吃药,每个月来查一次肌酐、尿素氮, 这样拖着, 只是让他的肾病恶化的速度慢一点。这孩子命苦啊,去年冬天左肾已经坏死, 做手术摘除了,剩下的那个撑不了多久。最近开春换季, 肺炎复发,断断续续折腾大半个月还没好,他妈和姨妈都辛苦,轮流来照顾他。”
“听说他的父母一直在为换肾做打算,是打算换自己的?”邹斌问。
“他爸妈倒是想把自己的肾换给儿子,但是换不上啊,早几年就做过配型了,不合适。”医生翻了下手中的病历,“不过前几天带来个小姑娘,说是他们家的女儿,一直养在外地,最近才接回来,准备和杨河做配型。”
邹斌一听,这家人果真是把桃桃当成储备肾/源了,赶紧问:“她是什么时候来的?配型结果如何?”
“上个星期三来抽的血,血型倒是相容的,配型结果还没出来。小女孩儿有点害怕,一开始不肯抽血,她妈哄了好久才愿意。”
邹斌在心里暗骂,会愿意才有鬼,根本就不是他们家的孩子!卢彩芸看起来面善,说话和和气气,谁能想到私底下竟如此残忍?
“那抽血之后,还有再来过医院吗?”
“没有,他爸妈也没见到,最近带孩子来看病的都是姨妈。”
简孺站在输液室门外,悄悄看了眼缩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孩子。他戴着面罩,正在做雾化,姨妈怕他无聊,把手机屏幕举过去播放动画片,隔壁的孩子都被吸引过来,他依旧兴致缺缺,木然全部表现在脸上。
老话常说,家里有个难养的孩子,是生来讨债的。可是换个角度去想,孩子才是最可怜的,被病魔拖拽着在人生之路上缓慢前行,小小年纪眼里便失去了光。
回到市局,痕检把报告送来,简孺带回来化验的那些黑发出结果了,DNA不属于绑架案里的任何一个人质。
“不是的?那就是你拿错了啊。”邹斌放下报告拧开水杯喝一口。
“可是你想想,杨河一直不在家,卢彩芸是黄发,老太太是白发,那梳子上的头发只可能是桃桃的啊。”
“这可不一定,他家是开婚纱摄影的,万一拿下去借给客人用的呢?”
这么一想,似乎也能说得通。简孺沮丧叹气:“好吧,我也只能认为拿错头发了,不然这小女孩儿是哪儿来的?”
办公室里忽然寂静。
邹斌的表情渐渐变得古怪:“……或许那个女孩儿,真的不在人质里。她的脸我好像没有在人质的图册里见到过。”
简孺早就这么怀疑了,连忙说:“那天小石头的情绪很不对劲,他明明认识桃桃,却不肯承认,只说她是幼儿园的孩子,两人没怎么说过话。”
邹斌又重新拿起报告,死死盯着上面的数据:“不在人质的名册里,却在秃老鬼手里,这孩子是从哪儿来的?”
他们俩对视一眼,又转身匆匆离开办公室,回医院去拿血液样本。血液样本肯定是桃桃的,比对也更方便。
“如果桃桃真的是多出来的人质,这个消息肯定要第一时间汇报给林队!”
简孺难得沉默,片刻后才低声道:“不用了,我想……林队是知道这件事的。”
———
[02/27,16:48,南宜市龟背山]
林壑予和原茂秋找到庞能水的舅舅,他住在龟背山山下,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提起外甥一脸愁苦:“这小子从小就不学好,几十岁的人一事无成,还经常作孽,我姐姐命苦,几个孩子夭折,就他活了下来,不顺着能怎么办?”
庞能水上面原本还有三个兄姐,可惜那个年代物资匮乏条件落后,只有这个讨债的活了下来。儿子从小便顽劣不堪,朱蓄瑛跟在后面不停收拾烂摊子,曾经家里条件还不错,结果东赔西赔家底也掏光了。别人家早就盖上两层小别墅,他们家还是一间十平米的小瓦房,还不如人家的猪圈大。
不过庞能水满不在乎,他总说自己早晚会发迹,挣大钱,不是池中之物。舅舅压根不信他画的饼,朱蓄瑛起初还抱有一点期望,经过一次次心灰意冷,也当他是在痴人说梦。
“他有个老表在东南亚,你了解吗?”林壑予问。
“东南亚?我们家三代贫农,哪有人混到国外去啊。”舅舅讪讪一笑,“是不是缅北那边?我经常看新闻,那里都是搞诈/骗、贩/毒的,给我钱我也不去。”
“那他最近真的天天在家?”
“在的,我去的时候他都在家睡大觉,问起来我姐姐都说阿水很老实,天天在家陪着她。”
“我们同事说有朋友经常去找他,是不是赵成虎?”
“赵成虎?谁啊?”
舅舅明显对庞刀子的社会关系不了解,一问三不知。他唯一能提供的就是和自己姐姐有关的信息,比如她自开春之后身体越来越差,上次卫生所的马医生来家里看过,直言老人家油尽灯枯,熬不了多久了。
在易时提供的资料,老太太是在赵成虎被抓之后第三天去世的。庞刀子的作案时间也许和母亲息息相关,这些天的耐心陪伴,就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吧?
下午四点半,龟背山的崎岖山路上,一个身穿夹克的男人背着包,正在往山上赶路。这人就是赵成虎,文桦北第一个发现目标,拍了一把身旁的片警小陆:“走走走,去把人拦下来!”
小陆立即从堆得两米高的秸秆垛后面站起来:“我走了,你和派出所打声招呼。”
他从另一边的山路抄过来,恰好在离庞刀子家还有两亩地的田埂拦住了他。
“庞能水!”
男人回头,小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等你多少天了,文件到现在不签,你家每年的补助还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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