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时抿着唇:“我会注意。”
“我不相信。”喻樰把眼镜重新戴上,点起引擎,“回家。”
一路上易时低着头,有点像小孩子闹别扭,但喻樰知道他是在想法子在12点之前偷溜出去。这小子对自己是蛮狠的,多重的伤都从不吭一声,这两天换药都是用双氧水冲洗弹道,谢冈看着都疼,他偏偏咬着一口银牙,一声哼哼也没冒出来过。
喻樰不想跟他搞什么游击战,哪怕把门锁起来,他都能用床单结个绳子从窗户下去。易时这种性格,犟起来几头牛拉不回,不过一旦跟他把道理讲通了,就会特别听话,绝不会再做出格的事。
于是吃过晚饭,喻樰让贤惠的戚法医泡两杯咖啡,再烤一盘小饼干,一切准备就绪,把易时叫到书房里。
“聊聊吧,刚好你在那边的故事我也没听够。”
易时闷在心里的事太多,缺少一个抒发的对象,憋得心情抑郁。既然喻樰愿意做倾听者,他干脆打开话匣子,把那些自己不小心推动的错误全部说出来。
“……我没想到我努力想改变的东西,会变成最完整的事实,”易时眉头蹙着,露出痛苦的表情,“如果可以的话,或许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结果。”
“哪怕什么都不做,这些已经确定会发生的结果还是会以别的方式呈现。”喻樰顿了顿,“况且,你会什么都不做吗?如果你愿意坐以待毙,那就不是我认识的易时了。”
易时愣住,这句话似曾相识,那天在山上,林壑予也这么说过。
咖啡渐渐冷却,两人的杯子几乎没动过,都怪故事太过离奇诡异,吸引他们全部注意力,连饼干都没尝一口。喻樰拿起一片小饼干,说:“所以你想今天回去,是又想改变些什么吧?”
前一秒的懊悔瞬间迎来打脸,易时轻轻点头:“嗯。”
他就是这种性格,哪怕有一丝希望也会努力争取,总是心存侥幸,这一次的改变会打破局面,迎来不一样的结果。
“其实换作是我的话,也会像你一样不断去尝试。反正最坏的情况就是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只要有一点点的不同,不就是赚了吗?”喻樰拍了拍易时的肩,笑道,“这么一想是不是负罪感减轻很多?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不论是第一个死去的人质、还是后来那个在加护病房里的女孩,从本质上来说都不是你的过错。”
易时肩头垮下,无力叹气:“都是孩子,太小了,根本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
“那就是命吧。本来我是不怎么信的,自从遇到你和林壑予,彻底信了。”喻樰眼珠转了下,“今天拦着你,也有林壑予的意思。他说让你在下个合适的时间点再过去,你就算不听我的,也该听他的吧?”
果真,只要搬出林壑予,就能瞬间把易时镇住,让他露出兔子般乖巧的表情。
“他真的这么说?”易时甚至把身体往前倾了些,黑眸认真盯着喻樰。
喻樰点点头:“他让我去接你时就知道你会受伤,想让你多修养一段时间,下个可用的时间点是什么时候?”
易时想了想:“1月20号。”
那一天过去的话是2月10日,也不算迟,而且一个月的时间,对他来说伤也好得差不多,林壑予的确什么都考虑到了。
哪怕不在身边无法见面,也能在关键时刻感受到那股不一般的关怀,裂缝里挣扎的嫩芽又一次被阳光偏爱。
“嗯,那就等下个时间点吧。”易时端起咖啡轻啜,心情好到还吃了一块小饼干。
他的唇角忍不住弯了弯,立即被逮个正着,喻樰无奈摇头,说了句“儿大不中留啊”。
第106章
易时难得当一回米虫, 窝在喻樰家里无所事事。他早晨起得早,下去溜一圈顺便买早点,师傅见他胳膊吊着, 给的豆浆都比别人多。
刚下电梯,喻樰披着一件单衣站在门口, 不知守了多久。
“你别告诉我下去晨跑的。”
“走路。”易时心里有数, 剧烈运动容易使骨折端产生位移和二次损伤,恢复不好后患无穷。尽管很想跑几公里热热身,愣是忍了下来。
“伤员就别到处乱跑,难得有机会放松, 歇歇不好吗?你有多久没放过年假了?”
易时想了想:“唔……没休过。”
“还真敬业,我好歹隔两三年会申请一次。”喻樰笑了笑, 拉着他进门,“那这次就当一次性补齐了。”
这下可好,每天唯一的出门机会只剩下换药那一个小时, 还都是坐在车里。加上戚闻渔奉旨下厨, 每天变着花样炖补汤, 吃得易时脸都圆了一圈。
站在镜子前面, 易时摸了摸脸颊,脸色红润许多,不用上秤都知道这段时间给养胖了几斤。他倒不在乎体重的增长,只不过天天这么吃了睡睡了吃, 又没有锻炼的机会, 到时候遇到犯人手脚生疏,打不过得多丢人。
“小鬼!出来喝汤。”
戚闻渔今天炖的是鲫鱼豆腐汤, 他7点去菜场买的土鲫鱼,回来自己杀自己弄, 煨了半个小时,盛出来的汤奶白浓香,点缀着青葱,色香味俱全。
易时慢吞吞走出浴室,低声说:“我有名字。”
算起来戚闻渔比他大一轮,说话的语气却像是比他大一辈。特别是每次叫他吃饭喝汤,“小鬼”“小鬼”喊个不停,就跟喊自己儿子似的。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易时也只能“柔弱”地抗议一下,戚闻渔就当没听见,我行我素,该怎么叫还是怎么叫。
戚闻渔指着腕表:“快喝,我今天得早点去局里,八点就要走。”
“那你快去,不用管我。”易时拿起勺子,发现碗里有鱼肉,站起来想去厨房拿筷子,被拦下来:“哎哎哎就用勺子,刺都剔下来了。你当我想盯着你?阿樰走之前吩咐我必须看着你喝汤!还得拍照片!”
易时的嘴角抽了抽,这俩人没孩子,以后也许会领养一个,这是拿他在累积经验?
幸亏喻樰昨天回海靖了,他要是在家的话,自己岂不是多了两个爹。
戚闻渔催着易时吃鱼喝汤,易时慢吞吞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照片拍完,他把手机放桌上,赶紧蹿进房间换衣服。
手机屏幕还亮着,易时的目光移过去,头一眼瞧见喻樰的备注是“小媳妇儿”,一口豆腐呛到气管,猛咳几声。
小媳妇儿:【看着脸色不错,好像比我走的时候胖了。这一锅汤让他全喝完,明天炖黄豆猪蹄汤。】
“……”易时实在忍不住,把戚闻渔的手机拿过来。
闻喻:【那是下奶的。】
小媳妇儿:【你法医这么多年白干了?脑子里想的什么废料?只能下奶?】
闻喻:【他不能再喝了。他快撑死了。】
小媳妇儿:【……】
小媳妇儿:【戚闻渔你翅膀硬了是吧,找借口偷懒是吧,省时间玩游戏是吧?】
小媳妇儿:【成,你有本事就什么都别做,等我到家你懂的[微笑]】
易时盯着那个瘆人的黄豆微笑沉默不语,戚闻渔拎着外套冲出来,着急忙慌找手机。发现在易时手里,一把夺过来,看见聊天内容,脸色剧变。
易时语气很无辜:“我真的会撑死。”
“!你这倒霉孩子!”戚闻渔没时间磨嘴皮子了,边换鞋边打电话给喻樰,终于在出门的那一刻电话接通,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阿樰你听我解释”的惨叫声。
易时默默喝汤,不小心坑了戚法医,自己又没手机联系不上喻樰,算了,给他们夫夫俩增添点生活的情趣吧。
晚上戚闻渔回来,丢给易时一个新手机。易时不好意思要,戚闻渔摆摆手:“你可千万别客气,给你就用起来,免得在家待着无聊,尽破坏我和我媳妇儿感情。”
“……抱歉。”易时挠挠脸颊,“和好了吗?”
那怎么能不和好,喻樰根本没生气,就是嘴上怼两句。他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温和大度、以德报怨的形象,在戚闻渔跟前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什么小性子都使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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