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暂时没有告诉程幻舟自己的父母其实已经知晓,因为昨晚程幻舟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特别易受惊吓。
程幻舟确实感觉有些不舒服。
他在短时间内受了过多刺激,也可能是因为睡眠质量变差的关系,始终半梦半醒。
直到上飞机,落地,醒了又没有完全醒,空乘问他要喝什么他都没反应,杜尽深又问了一遍,程幻舟才缓缓掀起一点眼皮,说“不要”。
两个人回到S市,是下午。
杜尽深依然叫了家里的司机来接,程幻舟这时才对杜尽深说,自己这周得去看望程省,他已经太久没把一丁点时间分给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杜尽深没有阻拦。
他们在机场分开,程幻舟说不用送,自己打了辆车,拎着行李箱上了车。
程省租住的屋子位置在很偏的郊区,一排排矮矮的平房隔得老远,地广人稀,程幻舟打车到最近的农贸市场,买了点水果和新鲜蔬菜,然后再步行过去。
他有钥匙,一直随身带着,当初程省搬进来前配了两把,给了他一把,没说别的,但应该是欢迎程幻舟随时过来的意思。
程幻舟推着箱子,提着几个塑料袋推门而入,屋内漆黑一片,毫无人声。
窗帘拉起,煤气关好,插销拔出,像是房屋的主人早就准备好要出一趟远门。
但他最近并没有听程省说起要出门。
程幻舟感到一丝异样。
但程省有时候也会接到长途跑高速的活儿,一去好几天,这次或许也只是工作上的安排,未跟他提起,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他把带来的蔬菜和水果搁进没放什么东西的冰箱,只在冷冻柜找到一包开了一半、冰太久已经结起来的速冻韭菜饺子。
程幻舟想了想,还是找到程省的号码,打了个电话过去,无人应答。
他之前来时会帮着收拾,但今天连狭小的客厅都很整洁干净。
程幻舟拉开窗帘,下午刺眼的光线照进来,他坐在破旧的小沙发上。
十分钟后,他打了第二个电话,依然没有接通,他给程省发了条:【父亲,我过来了。】
程省的手机似乎也关机很久了。
程幻舟百无聊赖地等了会儿,手机震了一下,他以为是程省回复,来消息的是杜尽深。
杜尽深问:【到了吗?】
程幻舟回:【嗯。】
杜尽深:【你爸爸最近怎么样?】
程幻舟完全没有头绪,他连程省人在哪儿都没处寻,但还是回道:【挺好的】
杜尽深又问:【你这次打算住几天?】
程幻舟:【还不知道】
杜尽深那边显示在输入中很久,过了几分钟,杜尽深说:【早点回来】
程幻舟等到了晚上天都暗了,已在沙发上蜷缩着眯了一觉,程省还是一直没来任何讯息。
他撑着头坐起来,有点焦虑,手机打开杜尽深那条“早点回来”还挂在屏幕最顶上。
他在犹豫要不今天就算了,干脆不等了。
他也有点想回去,或者就随便和杜尽深聊会儿天,也比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地待在这间什么声音都没有的屋子里要好。
这周围真的太安静了,就好像一个完全真空的环境。
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没有鸟叫犬吠,连墙上挂着的时钟都坏掉许久,不再走动。
面前放着个笨重古老的电视机,砖块模样,是房东留下来的。
程幻舟便随手拉开了面前茶几柜,想找遥控器。
看清抽屉的内容物时,他讶异地顿住。
里面放着两大捆钱。
很厚,程幻舟没有细数,数额大约在几千或者一万,用崭新的纸条包着,应该是刚从银行里取出来。
其中一张纸条背面潦草地写了几个字。
“给幻舟”。
程幻舟又拆了旁边的另一沓钱,纸条上也写着三个字。
“给兰兰”。
程幻舟瞳孔缩了缩。
他花了几分钟时间努力分辨,确认这太过模糊的笔迹指向的确实是他那多年前再婚,不久前他还在异国他乡见过一面的母亲,薛兰。
他们至少已十年没有提起过这个女人,他以为程省放下了,事实上程省在出狱后也始终表现地很平静。
况且,这年头,大家都直接电子转账,鲜少有人专门取这么多现金出来,特意搁在家里,费事不说,还很不安全。
他又忆起几个月前程省那笔莫名其妙的转账。
程省工资不多,加上他面前的这两沓现金,必然是攒了许久。
他终于确切地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作者有话说:
莫慌,程爸大概算个……另类助攻
第43章 爱人
杜尽深花了几天功夫处理集团事务。
自从那次他与父母的谈话之后,杜城态度未变,给予他的股份没有收回,反而又陆续转了更多的一部分到杜尽深手里,叫杜尽深什么事都自己担着。
如同某种变相的考验。
杜尽深憋着一口气,他繁忙不假,有时也试图同程幻舟联系,但从机场回来后,程幻舟就没再来过什么音讯了。
杜尽深抽不开身,又联系不到人,连下属都察觉异样,跟着战战兢兢。
直到三日后,杜尽深得片刻空闲,他驱车离开公司,到家已是凌晨。
睡在楼底的张姨听见动静,立即醒来,殷勤地迎接他。
这些天家里没人,杜尽深更是连做饭的时间都没有,只好让张姨暂住一段时间在宅子里打理杂活儿。
张姨将他的西装收好,准备第二天拿去干洗熨烫,问他要不要夜宵。
杜尽深说自己一天没吃饭,张姨急坏了,唠叨着杜尽深忙起来连身体都不管,小心得胃病,一边立即开灶煮上面条。
杜尽深见玄关处放着两双拖鞋,便能判断,除了他自己和张姨,家里没有别人。
他问了一句:“程幻舟最近回来住过吗?”
张姨想起什么地讲道:“哦,今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他来了又走了。”
程幻舟回过家里一次,若非张姨说起,杜尽深都压根不知晓。
杜尽深蹙起眉。
“小程他……”张姨欲言又止地道,“看着蛮急的。
“匆匆忙忙拿了个东西就走了。”
杜尽深问:“什么东西?”
张姨回想了一下,说:“不太清楚,看着好像是个小盒子吧,放首饰一类的?”
杜尽深推开程幻舟的房门,人自然是不在的,房间里仍是他走前的陈设。
随后他想起,若说首饰,大概是自己前不久送给程幻舟的那枚戒指。
起先,程幻舟拒绝了几次,杜尽深便把戒指连盒子一道给了程幻舟,说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必定不会再收回,他既然不喜欢,也随他处置。
杜尽深没见程幻舟在公开场合戴过那枚戒指,应当是一直收起来了。
杜尽深没有去翻程幻舟存放私人物品的抽屉,那一刻,许是劳累让他坚守的“正确”原则不那么坚固,杜尽深没怎么犹豫,轻而易举地打开那个他留在程幻舟身边的微型定位装置,如同开启一个存放已久的潘多拉魔盒。
定位显示程幻舟人在郊区。
杜尽深立马知道那处地址是程幻舟父亲的租房位置。
他潦草地吃了两口面,就下楼到车库开了车,然后上了高速,往那个定位地点向赶去。
他在路上的时候对自己进行了一番有理有据的劝说,他早就通知过程幻舟早点回来,对方没有做到,那自然只能换他去看望程幻舟。
已经过去三天了,这没有问题。
他已宽容地给予了对方适当的自由。
天未破晓的C城下起了一场大雨,针尖般的水滴大肆冲刷着黑蒙蒙名为城市的钢铁巨兽。
浓厚的乌云里偶尔闪过惨白的雷电,如同要将天地都劈成两半。
程幻舟行走在一条无人的巷中。
街道两边的店面大多都已歇业,他一脚一脚地踩在凹凸不平盈满积水的泥坑里,吃力地辨别着,衣服和头发都全被淋湿了,沉重而冰冷地贴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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