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尽深目光毫无起伏地看着她,不咸不淡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沈萱勉强地笑笑:“我可不是瞎子。”
“听说过一句话吗,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爱。”
“曾经我约你约了那么多次,你不是没空就是直接拒绝,我以为我主动一点,是块石头也能焐热了吧。”
“结果现在,我不过就跟程幻舟多说了两句话,你就这么气势汹汹地要跟我算账,他是你什么人啊到底。”
杜尽深缄默了不长不短的时间。
在此之前,很多人问过杜尽深同样的问题,最近一次,他回答林馥,程幻舟是自己的弟弟。
现在呢。
沈萱说得对,他的确一直在提醒也在警告自己。
告诫自己不该越界。
“兄弟”两个字,是他给他心里那只野兽上的最后一道枷锁。
但他其实早已没法再把程幻舟只当成“弟弟”来看待了。
杜尽深许久没说话,却被沈萱误解为另一重意思,以为杜尽深是根本不屑同她谈论。
那年才大二的杜尽深以高票当选主席,她跟杜尽深也因为学生会的事务慢慢走近。
在此之前,她交往过十几个形形色色的Omega和Beta,什么类型长相的都有,因为她是Alpha,所以总在这些关系中扮演强势、照顾另一半的角色。
她觉得厌倦,她承认自己喜新厌旧,只想换换口味,于是,不可避免地,她对一切都完美符合甚至超出她择偶标准的杜尽深产生了浓重的兴趣和好感。
得不到,反而更加想征服。
其实也未必有多喜欢。
她兀自低叹了一口气。
算了。
“你眼睛一直盯着谁。”
沈萱换上一副调侃的口吻:“那天晚上联谊我就发现了,怎么着,不看着他你难受,担心咱程主席这么大一Alpha被骗去拐卖了?”
她随手指了指咖啡厅窗户外站在路边的行人:“看到了吗,比那牵着自家八岁小孩的妈妈还过分,就这你还装呐。”
杜尽深的目光顺着向外望出去,他对那些往来的行人无动于衷,目光直至在捕捉到远处一个似有些熟悉感的身影瞬间停住。
那个人背对他们站在那儿,笔直的肩和腿,姿势优雅,两手插着兜,他的脸被车辆挡去,杜尽深因此不太能分辨。
但还是像。
杜尽深的手指微动了动,说:“先失陪了。”
他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从咖啡店跑出来,朝着之前那个俏似程幻舟的背影消失的方向寻找。
杜尽深急急忙忙地穿行几条马路,衣摆都被风吹起来,终于勉强追上了前方那个人。
路口的信号灯由绿转红,杜尽深不得不刹下脚步。
隔着一条马路,对方还是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渐行渐远。
杜尽深遥遥在那人背后喊了一声。
“舟舟!”
面前一辆车疾驶而过,遮住了那个与程幻舟相似的背影。
没有人回头。
不是程幻舟。
他认错人了。
杜尽深站在原地,他听到“滋滋”的声音在大脑深处不停地想着,如同保险丝在燃烧的响声。
然后,线断了。
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立时拨通了程幻舟的号码。
“嘟……嘟……”
电话响了几声,无人接听。
打不通。
他又拨。
在规则的盲音里,他又开始琢磨小时候那个百思不得其解的复杂难题。
人是动物、是兽,还是别的另一种自诩更高贵的物种?
我们到底有没有拥有过自由,我们的情欲、爱恨,是否被本能掌控,在更宏大的自然规律面前根本没有挣脱的空间。
如那天地囚笼里的行尸走肉。
那爱又算是什么呢?
是繁殖本能、是另一种形式的利己主义、是失控的程序代码、是不值讴歌的低廉欲求?
不知过去多久,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
“舟舟。”
他温柔地喊了一声程幻舟的小名,就像很多很多年前那样。
“杜尽深。”
程幻舟的声音很轻,如同从天上降下的纯白羽毛。
他奇怪地问:“你发什么毛病?有事?”
杜尽深于是放弃了思考。
面前繁华世间车来车往,喧闹嘈杂。
他的心脏正为电话另一头的那个人,热烈地跳动。
第28章 我在约你
程幻舟的腺体情况很不好。
寻常Alpha被另一个Alpha咬一下不会怎样,但程幻舟的身体却经不起这么折腾,尤其杜尽深的信息素又极为霸道,继续留在体内只会像强效病毒一样把本就不堪一击的防御系统扫荡得支离破碎。
陈医生给他打了麻醉针,帮他做腺体修复和清除。
程幻舟躺在手术床上陷入短暂的昏迷。
待他悠悠转醒时,陈医生脸上带着戏谑,道:“你出门没跟你家属说?”
麻药劲还没完全散,程幻舟一脸莫名其妙,迷迷糊糊地问:“什么家属?”
陈医生把程幻舟的手机丢给他。
“自己看吧。”
这小东西一直在震,程幻舟立刻被满屏覆盖的未接来电提醒给震惊了。
短短不到两个小时内,手机上凭空出现了将近二十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杜尽深。
杜尽深已经回去,然后发现他不在家了,所以打电话来追问吗?
他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性。
他顿觉自己辛苦,从病床上下来,第一件事便是组织语句,编造谎言。
杜尽深那边,他听到程幻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很轻,好似有种没法形容的脆弱感。
他隐约感到不太对劲。
程幻舟道:“你到家了?给我打这么多电话干嘛啊?”
“还没,我在外面。”
杜尽深说:“在路上看到一个像你的人,我以为是你。”
程幻舟缄默了几秒钟时间,才道:“我刚睡醒,被你吵醒的。”
接着他意识到,说错话了。
如果他真的在家里睡觉,完全可以从开门声判断,他一开始就不会问杜尽深你是不是到家了。
他希望杜尽深没有捕捉到自己这个微小的破绽。
好在杜尽深只是说:“抱歉,那你先好好休息。”
双方都安静了片刻。
程幻舟有些惴惴地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杜尽深:“等等。”
“我这里有两张票。”
杜尽深认真地问。
“你下个周六有时间吗?”
明明他们在家里、在宿舍都能轻而易举地见到面,他却非要现在立刻在电话里和对方提出邀请。
程幻舟十分莫名其妙:“啊?”
这么短的时间里,杜尽深当然还未来得及订什么所谓的“票”。
他给予的是一张空白但拥有魔力的纸,只要是程幻舟喜欢的、感兴趣的、想做的任何事,他都可以令其变为现实。
半晌,程幻舟轻轻地道:“你找不到人陪你是吗。”
“不是。”杜尽深答。
“程幻舟,你听懂了吗。”他说,“我在约你。”
程幻舟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我不懂。
他在心中暗道。
你现在又在做什么?戏弄我么?
杜尽深静静地等他的回音。
程幻舟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忽然间,通话就断了。
是陈医生拿走了程幻舟的手机,替他掐掉了电话。
“你自己知道轻重吧。”陈医生推了推眼镜,说,“我也不指望你这就跟他断得干干净净。至少伤口没恢复前,离他远点。”
程幻舟动了动唇,“嗯”了声。
“最近一段时间你的腺体功能会完全休眠封闭,切忌,在没有恢复之前不要强行催发信息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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