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好,”知乐接着说道:“沈叔叔,沈阿姨他们,都不孤单。”
沈程注视着前方的交通灯,也不知是未听见,还是不想说话,并未搭话。
这天沈程回来的比平日晚,知乐等他等的快睡着了,沈程没再到书房加班,洗过后便径直回卧房,不多时与知乐一起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知乐被身旁沉重异常的呼吸声惊醒,他睁开眼,借着夜灯的光芒,看见沈程于睡梦中眉头紧蹙,眼皮颤动,急促的喘息着。
“哥哥。”
知乐马上坐起来,抓住沈程胳膊,一边叫他一边摇他。
沈程大喘一口气,猛的睁开眼,脱离梦魇的刹那,眼中带着痛苦之色。
短暂失神片刻,他很快回过神来,坐起来,缓缓平息呼吸,喝掉床头柜上的半杯水,灯光下,沈程额头上隐约一层薄汗。
“没事。”沈程朝知乐说道,示意他继续睡。
知乐却仍旧坐着,腿上搭着薄被,担忧的看着沈程,一直陪他坐着,直到沈程彻底平静下来,重新躺下,方跟着躺下。
“又做,噩梦了吗?”知乐侧身,轻声问道。
沈程原本平躺着,也变成侧躺,与知乐面对面,望着知乐双目。
已是凌晨两点,半夜醒来的两人忽然都没了睡意。
窗外万籁俱寂,月色如水,知乐漆黑的双眼看着沈程,眼中蕴含真切的关怀。沈程没有朝人倾诉的习惯,这个夜里,这个时刻,面对这双眼睛,却忽然想说点什么。
“有什么想问的吗?”沈程声音略哑,低声道:“想问什么都可以。”顿了顿,又说:“今晚我都会回答你。”
知乐眨眨眼,仿佛在认真思虑。
白天从墓园出来,确实有几个念头萦绕在他心头,譬如你和你哥哥和好了吗;你是不是不高兴等等,但当时没有问出口,此际便只剩下淡淡痕迹,对他来说,已失去问询的意义,他更关注的是眼前,当下这一刻所发生的,所感知到的东西。
“别害怕。别难过。”最后知乐这样说。
他伸出手,握住沈程同样搁在被子外头的手掌,十指相合,手心的温暖通过指尖缓缓传递。
沈程没有抽出手掌,任由知乐握着。
“没有怕,也不难过了。”沈程低声道:“只是心里还不太能彻底放下。”
“小静姐说,你的心里,有个结,”知乐看看沈程心口,略带茫然,“那是什么。”
“蝴蝶结。”沈程面无表情道。
知乐:……?
沈程难得开了个小玩笑,对方不甚明白,但知乐愈发茫然和惊讶的神色却十分有趣,沈程唇角微弯,深夜噩梦残留下的沉郁气氛消散于无形中。
“那年我快十一。”
沈程面朝知乐,两人四目相对,各自眼中倒映着彼此的面孔,两人的手在被子外随意相握,沈程第一次,向其他人讲述内心深处掩埋的那段昔日往事。
沈程沈明十一岁之前,生活平安顺遂,家庭和睦,然而那年夏天,沈父沈母发生了争吵。任何夫妻之间,小吵小闹都不可避免,沈父沈母也不例外,偶尔也会吵架,但这一次,却不知为何,格外激烈。
他们冷战将近两个月,但凡开口讲话,必然引发一场新的争执。
家中一片沉寂与阴霾。
“我没时间管这些事,”沈泰远那时尚算正值盛年,忙于沈氏商业版图的扩张,无暇也无力兼管儿子儿媳的夫妻矛盾,某日对两个孙子说:“作为他们的结晶,你们或许可以想想办法。”
在此之前,这对双胞胎兄弟已力所能及做过一些努力,譬如帮他们传话,分别与他们交谈,以及制造两人和谈的机会,却都收效甚微。
十多岁的男孩通常不如同龄的女孩们那般细腻成熟,以及多愁善感,但这段时间家中的气氛着实有些恐怖,让他们感到一种危机。
的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52章 五十二
某天,再一次试图劝和的策略失败后,沈明耸耸肩:“我没有办法了。”
沈程手中拿着一本宣传册,本市最大的新游乐园这个月开园,民众反响不错。他其实并没有太大兴趣,但这或许能成为一个契机。
沈程拿着宣传册敲开沈母的房门。
“我没心情。”沈母说:“你们如果想去,让管家和保姆陪你们。”
沈程站在门外,看着他的母亲,淡声道:“我知道可以找他们,但他们不是我们父母。从小到大,你们陪过我们几次?”
这一点沈父沈母跟很多其他家庭的父母一样,曾做出过一些承诺,结果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最终没能履约,变成一次次的“以后再说”“下次一定”。
“现在你们即将分开,在这之前,不能一家人完整去一次吗?”
“谁告诉你,我们要分开了。”沈母蹙眉。
“难道不是吗?”沈程轻声说。
沈程前些日子有点感冒,食欲不振,精神不佳,短短几日瘦了许多,消瘦的脸上一双眼睛静静望着沈母。
沈母神情一动,仿佛终于意识到这段时间的冷战对其他家人造成的影响,片刻后,她松了口,说:“不要乱想。不就是游乐园吗?周末我带你们去。”
沈程晚上来到沈父书房。
“你妈答应了?”沈父问。
沈程面不改色点头:“她说你愿意她就没意见。”
沈父有点怀疑,但这段时间与妻子的争吵委实让他心力交瘁,这或许是妻子递出的和好橄榄枝,于是他点点头,说,“好,那天我会空出时间。”他揉揉太阳穴,略带抱歉道:“也确实该陪陪你们兄弟俩。”
沈明:“有你的——不过我怀疑它最终的效果。”
沈程耸耸肩:“谁知道。”
沈明的怀疑在出行的那天得到验证——
“你为什么在?”沈母看到沈父后,立刻质问道。
沈父一愣:“不是你的意思吗?”
沈母确实对两个孩子感到歉意,但不代表她会因此就跟沈父马上化解干戈,和好如初。一码归一码。素来娴静温和的她也有自己的倔强。
“我没说过,”沈母当即道:“既然你陪他们,那我就不去了。”
说毕就要转身回去。
这段时间两人各住一庭院,几乎不曾打过照面,是以并不知道对方的行程规划,直到临近出发,在门口相见,才知“受了骗”。
沈父脸色一变,指了指沈程,忍住没有开骂,接着也转身,走向另一方向。
嘭!
身后传来巨大声响,沈父沈母同时惊的回头,便看见沈程踢翻了一只小箱子,里头保姆静心准备的午餐,水果,甜点等物泼洒出些许,零星散落在草地上。
沈程冷冷站着,对两人怒目而视。
“不管怎样,既然你们答应了,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沈家两兄弟从小便算稳重懂事,性子明朗却不张扬,彬彬有礼,有小脾气,但即便生气,也克制而冷静。这样孩子般的怒气,鲜少出现。
他的确使了点小伎俩,出发点却并非为了自己。
沈父沈母第一次见他这样,吃惊之余,陷入沉默。
“这么想去?”沈父问。
“想。”沈程说。
“非去不可吗?”沈母问。
“非去不可。”沈程答。
沈父沈母对视一眼,然后各自移开。
“好吧。”最后他们说。
保姆赶紧来收拾草地上的东西,并火速重新准备了一份,装置好,放进后备箱,然后替他们打开车门,目送他们离开。
这次家中司机,管家和保姆一个都未跟随,沈父亲自开车,就像所有的普通家庭一样,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载着妻儿,一家四口,去过一个再普通不过,再正常不过的周末。
沈母坐在副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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