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后门的位置,绕过仓库跑了四五十米,果真看见几个人拉拉扯扯地沿墙奔逃。正要把腿去追,突然从侧里扑出一矮个青年,抡起棍棒就往他头上招呼。
祝南疆躲开这一击,后肩却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
“温长岭人在哪里?“他顾不上疼痛,用另一只手揪住对方的领子。
“去死吧!畜生!”青年猛地挣脱开他又举起棍子。
祝南疆急火攻心,刚要还手突然耳边枪声响起,青年哀嚎一声捂着腿倒在地下。
一名长脸汉子跑到近前,面带喜色:“三爷,您也来了?“
祝南疆听这称呼,知道是早些年刚进巡捕房时就认识的人,但现在没时间给他回想对方是谁。
抬头对男人笑了一下,他甩手一枪打穿了他的眉心。身后的青年正拖着腿站起来,见到这一幕有些发愣。
祝南疆还想问他打听温长岭的下落,这时远处又有脚步声靠近。
“妈的……你走吧!”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他把枪插回腰间,“滚!“
青年似乎并没伤到筋骨,后退两步之后转身一切一拐地往后门跑去。方才已经跑远了的两名同伴这时又折回来架起他,几秒钟后一行人消失在了院外。
等了片刻那脚步声没有跟过来,似乎是进了仓库。祝南疆左右张望两眼,也快速沿着墙根从后门穿了出去。
那几名青年已经不见了踪影,隔着一排房子,远处零零星星的枪声不断。
突然,余光里有一辆黑色别克轿车缓缓驶过。祝南疆条件反射地回头,只见那窗玻璃摇下一半,窗后之人有意无意地忘了自己一眼。
“……韩香月?”
作者有话说:
嗨哟!试图勾引海星(●• ̀ω•́ )✧
第20章 虚惊一场
头枕着浴缸边沿,祝南疆把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水中。
“瞎子……我完了。“
瞎子正隔着一条毛巾替他揉肩,听了这话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我完了。“祝南疆又重复一遍,哆嗦着把手从水里抬起来又放回去,“我可能要死。“
瞎子依旧是没什么反应,等一条毛巾凉了之后又换上另一条。
祝南疆知道跟瞎子说话就等于自言自语,因为对方除了“是,三爷”之外几乎不会说几句像样的人话。有时候他觉得瞎子不应该叫瞎子,应该叫哑巴。
“我看到韩香月了……她怎么会出现在那儿?是俞善锟叫她来的……”
“我没想到俞善锟也会掺和一脚,他又不是帮派人士,上个月工人起义的时候他也没有动静。”
“要是被他知道我放走纠察队的人我就完了……革职还算是好的,罗占元不会放过我。”
“我应该杀了她的……杀了她,就没人知道了。”
“她到底看到了没有?或许她只是刚好路过。”祝南疆的脑子里蹦出来一个又一个念头,简直要魔怔了,“不,还是那句话,她不可能平白无故在那个时候去那种地方。而且那几个人刚刚出去,接着我又跟了出来……对!我可以说我正在抓人嘛!”
“可我那样子不像是在抓人,我连枪都没拿……我本来就不该出现在那里!”
“三爷,水凉了。”瞎子松开手退到一边。
祝南疆刷地从水里站起来,任瞎子帮他擦干净身体又套上睡袍。
“我完了……”
.
祝南疆在公馆里度秒如年,因为深觉自己要完,索性连巡捕房都不回了。
然而第二天上午他接到宋成耕打来的电话,对方没提他放走纠察队员的事,只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通,质问他为什么私自跑去掺和华区的事。
祝南疆心下生奇:“难不成他们还不知道?”
既然一下子没“完“成,就不得不找借口给自己开脱。祝南疆当下胡编乱造说是因为觉得租界内不缺人手,就跑去宝山路那块给弟兄们帮忙了。
“祝探长!你现在是法租界的警探长!是在给工董局做事!”电话那头怒意更甚,“你这么跑去华区随便开枪,被人看到了就是法国政府越权!严重了就是国际冲突懂不懂!?”
“懂了,懂了……宋先生,这次是我没规矩……”
“你小子真是……这警服你不想穿就别穿了!”
祝南疆刚起床就被训了一顿,心里却觉得挺踏实,因为一时半会儿死不成了。
这“一时半会儿”究竟能持续多久,他不知道,俞善锟现在不说不代表以后也不会说。
话说回来,到底是他不想揭穿自己,还是韩香月压根没告诉他呢?
祝南疆后悔当时一时心软没有杀掉她,现在再想灭口就来不及了。
韩香月是灿新影片公司新招的女演员,没演过几部片子,名气倒是不小,因为听说跟俞善锟有那么点“关系”。
好几年前,当时祝南疆还在某位钱老板的当铺里当学徒。有次老板的熟人牵着名女孩儿过来,三人在店里坐着说笑。
正好那天祝南疆不知犯了什么错惊动到了老板,当场被几巴掌抽得鼻血直流。在熟悉的辱骂声中,他听见那女孩儿小声说:“叔叔,让钱伯伯不要打他了。”
“叔叔”当然并没有出言阻止,他也并没有因此少挨巴掌。不过几天以后,女孩儿再次跟着“叔叔”出现在店里,祝南疆提着包茶叶从堂前经过,对方看见他,冲他笑了一下。
再然后他离开当铺,也再未见过那女孩儿。
半年前在电影院门口的海报上看见韩香月,他总觉得那眉眼和当年的女孩儿有七分相似。只是像,并不确定就是,但也不好去问。
更何况问了也没什么意思。就算是,单凭那一句话,并不值得他时隔多年还感恩戴德。
但足够使他在起杀心的时候犹豫和动摇。
他还是后悔没杀了她。
.
半天过去,太平无事。
祝南疆觉得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因为俞善锟若真有找他算账的心思,不可能过去这么久都毫无动静。
为弥补昨夜的“消极怠工”,祝南疆非常卖力地去牢房清点犯人,将刚逮捕的一千余名“暴乱分子”全部交给华区军警。
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动乱终于平息了。祝南疆回到公馆,刚摘了帽子脱下皮带,瞎子不声不响地迎上前来:“三爷,温先生来过电话。”
祝南疆愣了一下,随即扔下皮带飞奔到桌前。
自从印刷厂回来他一直被韩香月突然出现之事搅得心神不宁,后又赶着回巡捕房,不敢再分功夫出来搜寻温长岭的行踪。
对方既然没在印刷厂,也猜不出会去别的什么地方。
现在他打电话来了。他没事,还主动来找自己,这是他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呢!
祝南疆颤抖着拨通温长岭家的号码,几秒钟后有人接起电话。
“哥哥!你没事吧?”未等对方开口祝南疆就先叫了起来,“昨天我给你打过两个电话,但一直没人接,我很担心你!”
电话对面一片死寂。
“哥哥?”
良久,温长岭不带温度的声音响起:“现在见你可以么?”
作者有话说:
吱吱吱(ノ゚0゚)ノ~
第21章 你不懂
祝南疆开车去宝兴路,捏着方向盘的手掌心里全是冷汗。
温长岭的话吓到了他。印象里哥哥从来没有有那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比对待陌生人还要冷。
他隐约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但因为脑子里乱得很,所以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门没锁。
祝南疆快步穿过院子推开房门。温长岭就站在门后面,门一开两人打了个照面,就像重逢那天一样。
当时男人脸上是犹犹豫豫的惊和喜,今天却什么都没有,木然打量自己的眼光像把钝了的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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