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两只手撑着桌面,上身朝吴韦函俯过去,这一次他压低了声音,在吴韦函耳边说:“你雇佣的那位司机,可是给我们提供了不少线索啊。”
“而我现在非常期待的是,等那些被救出的女孩一一醒过来,又会给你带来怎样的惊喜?”
“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是自首争取降低量刑,还是等我亲手挖出你更多的罪恶,吴韦函,你自己选。”
吴韦函的两只手握得更紧,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那个司机……那个司机不但没有完成任务,反而已经落入了警方的手里,而且很有可能已经把自己招供出来了?!
而自己藏在家里的那部手机,居然也已经被警方翻了出来……
警方手里到底还掌握了多少证据?那些被他关在疗养院地下室的人会不会随时醒过来,一开始他就应该下手把她们杀了才对!
到底该怎么做……吴韦函的脑中迅速涌现出这些想法,坦白真的会降低量刑吗?沉默下去,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因为距离很近,孟钊可以看到,吴韦函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看来,对于事情完全脱离自己掌控的这种状况,吴韦函始料未及,已经到达了全盘崩溃的临界点。
孟钊盯着吴韦函的嘴唇从紧闭到微微张开,似乎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他在用沉默逼迫吴韦函开口。
正在这时,身后,审判室的门被人推开了,一声突兀的门响声打断了此刻的沉默,房间里刚刚还高度紧张的氛围,因为这声门响而出现了松动。
孟钊立时皱起眉,转过头:“谁?!”
门外有人探进身,那人西装革履,递来一句话:“吴总,您有权保持沉默,我是您的律师。”
吴韦函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律师,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地,顿时松了口气。
“谁让你进来的?!”孟钊的愤怒瞬间被点燃了,“滚出去!”
急匆匆跟来的警察赶紧把那律师拉了出去,一边道歉说:“对不起孟队,我一时没拦住……”
孟钊走过去,抬手揪住那律师的领口,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能彻底击溃吴韦函,从他口中套出真相。想到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的陆时琛,想到那些从疗养院救出来的昏迷不醒的女孩,他简直想一拳打死眼前这个律师。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那律师说:“妨碍执行公务造成严重后果,你这个律师,应该知道要承担后果吧?”
他用力把律师丢给身后那警察:“先把他带走,你一会儿过来找我!”
警察把那律师押下去,孟钊在监控室内来回走动,他无法平复自己的愤怒。妈的,再等五秒钟,他就能从吴韦函口中撬出真相了,居然因为一个什么狗屁律师的突然闯入而功亏一篑了!
身后,另一个负责记录的审讯警察也从审讯室走出来,拉上了门:“孟队,还接着审吗?”
“还审个屁啊,”孟钊瞥了一眼监控屏的吴韦函,骂道,“还怎么审?!”
审讯室内的吴韦函在短短几秒之间,已经重建了心理防线,因为救星的及时赶到,这道心理防线一定比之前更牢固,想要再次摧毁简直比登天还难。
而刚刚这律师递来的话也实在关键,他传达了一个信息——吴韦函只需保持沉默,剩下的事情自会有其他人帮他解决。
孟钊压抑着怒火,拉开监控室的门走出去,身后,负责录像的警察跟出来:“孟队,刚刚那段审讯,那么问会不会出问题啊?”
“出什么问题?” 孟钊语气不佳。
“就是你说的那句,司机提供了不少线索,那司机不是当场死亡了吗……会不会涉及诈供啊?”
“那手机是不是司机身上提供的线索?你觉得还能怎么审?”
把律师押走的那警察这时回来了,面对怒气正盛的孟钊,有点不敢说话。
“怎么回事?”孟钊停住脚步,厉声问道,“连一个律师都拦不住,还当什么警察?!”
“对不起啊孟队,”那警察连声道歉,“今晚不少人去负责封锁疗养院了,剩下的人都在审讯和看管那些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局里人手不够,我也是在看管那些工作人员的时候注意到有个人在往审讯室的方向走,等到追上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我也没想到他真的会直接走到审讯室里,以前从来没发生这种情况,没走程序就擅闯审讯室,这种情况可是会背责任的啊,甚至断送职业前途也不一定,谁能想到他会为吴韦函这么卖命……”
“废话,你也不想想他爹是谁,”孟钊有些烦躁地摆摆手,将他打发回去,“行了,你先去忙吧。”
因为刚刚那律师的打岔,侦破过程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从疗养院地下室救出的那些人是否能醒过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未可知;
疗养院的工作人员似乎也的确对地下室囚禁一事毫不知情;
虽然找到了吴韦函跟卡车司机的通话手机,但因为这手机经过特殊处理,无法查出通话内容,也就无法证明吴韦函雇凶杀人……
虽然条条线索都指向吴韦函,从吴韦函的反应来看,他也的确是造成如今局面的真凶,但却没有任何一条实质证据能够直接将吴韦函定罪。
证据,必须要找到证据……孟钊的大脑开始急速思考,他必须要在陆时琛醒过来之前,起码找到一条实质性的证据,将吴韦函送进看守所。
孟钊从头至尾梳理着线索——
最开始是周衍,但周衍一案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和吴韦函有关;
后来是赵桐,但赵桐自杀已有十年,当年的霸凌团伙也全都被吴韦函收买;
然后是失踪的徐盈盈和许遇霖、从疗养院地下室救出的其他女孩……
还有疗养院的所有工作人员、当场死亡的卡车司机……
不对,还少了什么,从案件开始到现在——
林琅!
孟钊脑中出现了这个名字。
十年间不出家门,当年林琅身上发生的事情,一定不会比许遇霖和徐盈盈幸运多少……
如果能让林琅开口,又或许,林琅身上还保存着十年前吴韦函作恶的罪证,那就一定能打破如今的僵局!
第51章
清晨六点半,市局门口的早餐铺子支起了摊,老板和老板娘开始忙忙碌碌地招呼顾客,小笼包的香味飘出了老远。
一辆警车驶出市局后,向文昭区的方向一路疾驰。
路上,孟钊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在手心里转,想要给陆成泽打个电话问问陆时琛的情况,又担心会打扰陆成泽。
在孟钊眼里,从前的陆成泽跟陆时琛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身上那种拒人千里的气质,给孟钊的感觉极为相似,所以舅舅孟祥宇的案子结束后,虽然他和周明生教授一直没断联系,但跟陆成泽却没再有过什么交集。
何况陆时琛是因为帮自己挡了车祸才受的伤,虽然嘴上不说,但为人父母,陆成泽此刻一定对自己颇有微词。孟钊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停下来,给孟若姝打了个电话。
孟若姝还没醒,接到电话,声音迷迷糊糊的:“干什么啊哥,大半夜的……”
“已经六点半了,天都亮了,赶紧起床帮我个忙。”
孟若姝困意浓重:“什么忙啊?”
“我朋友车祸重伤,我这边还有案子要办,你帮我去医院守着,还记得陆成泽律师吧?受伤的就是他儿子,陆律师当年对你爸有恩……”
“知道了,我去……”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听上去孟若姝起床了,她打了个哈欠,“你把地址发过来吧。”
“过去之后先给我打个电话,有消息随时通知我,”孟钊叮嘱道,“我这边案子一结束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孟钊才觉得稍稍放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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