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过这对父子俩对抗警方的方式一脉相承,都是只要没证据,就咬定了不认账。”孟钊叹了口气,“直接证据,到底在哪啊……”
“不是说上午去审问那个慈善基金会的人了,结果怎么样?”
“那慈善基金会的负责人说,每年他们不仅接受吴嘉义的资助,还接受很多其他公司和个人的资助,而且,为了保证资金用途,他们的确会将被资助者的资料提供给资助人,方便他们核实、跟进。按照这种说法,确实不容易找出漏洞……”孟钊说着,又开始为证据头疼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车子就快开到市局门口时,孟钊看见隔着一个红绿灯路口,陆时琛正微低着头站在市局大门附近,两条长腿看上去格外瞩目。
接着,手机一震,孟钊接到了消息:“在局里么?”
孟钊对前座的司机说,“汪叔,一会儿开到大门您停一下,我下车。”
徐局也看到了不远处的陆时琛,在一旁开了口:“我看这小陆没做顾问前就总跟你形影不离的,他也没有女朋友?”
“没有,”孟钊说完,半开玩笑地试探道,“您该不会是想给他介绍一个吧?”
“宴宴最近总是问到我关于小陆的事情,”提起徐晏,徐局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慈祥,“问就问吧,还总拿你做借口,问他最近有没有来局里找你,你们俩都去做了什么……这孩子啊。”
孟钊:“……”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
车子这时开到了市局门口,司机将车停下,孟钊推开车门:“那徐局,我就先下去了。”
徐局“嗯”了一声。
下了车,孟钊朝陆时琛走过去。
一见陆时琛,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又来气了。说来这事儿也是自己一时心软,不能全怪陆时琛,但今天早上的事情也足够他气成一串炮仗。
每走近陆时琛一步,这点燃的引线就距离火药更近一分。
就在孟钊走到陆时琛眼前,脾气即将被引爆的瞬间,陆时琛伸过手,向递来了一小包东西。
“这是什么?”孟钊看向他手里的牛皮纸袋。
陆时琛还是那平淡的语气:“路边看到很多人排队,我想应该会好吃,就给你买了一点。”
孟钊接过来,打开一看,只是一包普通的糖炒栗子,还透着热气儿。一瞬间,他攒了一路的怒气莫名哑火:“……你排队给我买的?排了多久?”
“二十分钟吧,”陆时琛道,“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尝尝。”
孟钊从纸袋里拿出一颗,用手指剥了壳放到嘴里,嚼碎了咽下去。
“好吃么?”陆时琛看着他。
孟钊看见他眼神里浮现出一丝情绪,似乎有些好奇,又似乎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肯定的回答。听这意思……陆时琛以前居然没吃过糖炒栗子?
“还不错,挺甜的。”他又拿出一颗,剥好了递给陆时琛,“你以前没吃过?”
陆时琛接过来:“没有。”
“我记得咱们高中附近就有小摊贩卖,每次周围也是围了一堆人排队,你就从来没想过买来尝尝?”
“人太多,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那现在怎么就不嫌人多了,还浪费时间排队?孟钊这样想着,没把这问题问出口,他抬手将栗子壳扔到了几步外的垃圾桶,然后握住陆时琛的手腕,拉着他朝市局门内走:“走吧,先去看一眼局里的情况,然后我们回家吃去。”
第91章
东奔西走了一整天,负责询问暗笼受害者的几个专案组成员都陆续回到了办公室。
周其阳一回来,先拿着杯子去接了杯水,一口气喝光了说:“我和小程负责问的那七个女孩都不能确定性侵者中有没有吴嘉义,有几个女孩说看着像,但也不能完全确定,根本不能拿来作证据。”
“我们负责的那几个女孩也一样,”小宋附和道,“一开始说好像见过这个人,再一问确不确定,又没人敢确定了。”
“吴嘉义除了发色,脸上也没什么其他标志性的特征,只露出脸的局部,确实不好确定啊……”周其阳将手里的水杯放下,“如果是选在那种光线昏暗的地方实施性侵行为,就更难看清了。”
前去负责走访调查的几人把情况都报告了一遍,没有一名女孩能准确指认吴嘉义。
办公室内陷入沉默,孟钊倚着桌沿,思忖片刻后抬眼看向程韵:“邵琪的意识还没清醒?”
程韵摇了摇头:“没有。”
拿不到指认口供,就无法证明吴嘉义参与过暗笼,性侵过这些女孩,看来在邵琪醒过来之前,这条路又走不通了,孟钊觉得有些头疼。
窗外暮色渐深,案子再次陷入无法取证的困境,一时找不到突破口,孟钊也只好道:“今天辛苦了,大家先下班吧,等我再好好捋一捋。”
“行,钊哥你也早点回去。”见孟钊又皱起了眉,周其阳宽慰了一句,“反正吴嘉义都被监视起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其他人也应着,都收拾东西陆续下班了。
办公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孟钊叹了口气,走到自己的办公室,瘫坐到座位上,仰头靠着椅背。
这会儿他也顾不上身体不适了,只觉得有种挥之不去的无力感。明明知道吴嘉义与暗笼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当他伸出手想将那些联系打捞上来时,那些极细的线又会在他触碰的一瞬立刻断掉。
张林青的录音笔是这样,留守儿童基金会是这样,如今吴嘉义涉嫌性侵暗笼受害者又是这样……
刚刚一直沉默听着所有人报告情况的陆时琛这时看着孟钊,开口问道:“还是没找到能直接指向吴嘉义的证据?”
孟钊摇了摇头:“当前所掌握的所有证据,虽然都与吴嘉义有关,但没有任何一个证据都直接指向他,这是最大的问题。”
陆时琛也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说:“如果当前的证据找不到,那不如想想之前有没有遗漏的细节。”
“之前遗漏的细节……”孟钊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这案子能走到现在,中间还真是经历了不少事情,他闭上眼,脑中浮现出一幕幕场景——
破败旧楼的死角处,披着红裙的周衍脖颈上留下的数条勒痕……
简陋的毛坯房天台上,赵云华一步步后退直至跌入楼下……
疗养院地下室里,那几张并排放置的病床和床上躺着的无意识的人……
还有那隐藏在林间的灰白矮楼内,三十多个女孩瑟缩着挤在房间里……
所有画面如同老相册般在他脑中迅速翻动,忽然,他脑中的画面定格在了那间偌大的会议室里——咄咄逼人的记者,哭诉的小女孩,以及愤怒的自己……
孟钊倏地睁眼:“发布会!”
他的眉头缓缓蹙起:“那个电视台记者……”
陆时琛点了点头:“嗯。”
“你也发现了?”孟钊看向他,“怎么之前没说?”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曾经察觉到似乎有问题,但后来又发生了岩城的事情,这件事就一直被搁置了,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而已。”陆时琛说。
孟钊直起身,握住桌面的鼠标晃动了几下,电脑屏幕随之亮起来,他一边在键盘上快速打字一边说:“你什么想法?”
陆时琛思忖稍许,道:“一般的电视台,还是得看警方的脸色做事,敢在那种情况下公然质疑警方,与警方作对,不是正常情况下能做出的事情,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媒体记者敢做的事情。费尽心机策划出这样一起事件拉你下马,阻碍查案进程,极有可能是这件事触动了电视台中某个掌权者的利益。我们应该在意的,不是这个记者,而是他背后的人。”
陆时琛话音落下,孟钊也在电脑上检索出了相关信息,他浏览着网页道:“确实,这个台长,跟吴嘉义交情不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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