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唐直视着叶飞流的眼睛,沉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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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两个教练憋了一宿, 第二天,精神萎靡地看着神清气爽、斗志昂扬的凌放,来跟他们打招呼。
凌放是按着闹钟起来的, 正常准备去参加决赛呢。
一大早, 他刚一起床就发觉, 自己的膝盖啥毛病都没有,脑子也啥毛病都没有。
昨天和疼痛对抗累得半死, 反而睡得不错。
这种不幸中的一点阴差阳错的小确幸, 让他心情莫名地好。
凌放很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去多想以后。
事实上, 凌放带着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想管叶飞流和方唐打算怎么跟上面汇报自己的情况。他还难得有些鸵鸟心态,不打算赛前直接问他顶着四个黑眼圈的俩教练。
其实,以凌放对自己的把握, 标准台, 他说没事就是没事。
但他有点怕上面领导们慎重过头……而且, 也有点担心, 自己还能不能被允许继续这次的冬季赛季标准台赛程。
唔,就不多琢磨了!现在能比一场是一场吧!
今天就是世界杯四山系列赛加米施-帕滕基兴分站, 男子个人K90标准台决赛日了。
凌放也和在俄罗斯下塔吉尔洲际杯认识的、去年冬季世界杯系列赛总积分排名第二的挪威老哥克努特, 再次相遇。
克努特这个奇人, 如果肯用冬季世界杯的水平正常参加夏季大奖赛, 很可能稳拿年度积分前三。
年度冬季世界杯、夏季大奖赛的积分总排名前十五位, 有奥运资格赛豁免权,可以直入冬奥决赛。偏偏克努特就是不乐意夏天比赛!
因此, 克努特几乎需要打满冬季赛事, 才能获得对等的豁免权。
反正, 这位在平昌冬奥周期进入巅峰期的光头挪威老哥,对比赛是没在怕的!
在北欧跳雪运动最强势的挪威、芬兰、瑞士三国之内,也就是芬兰的小将克里斯多夫,未来可以对他产生威胁。
克努特跟凌放,是从去年冬天在俄罗斯下塔吉尔相识后,一别至今,今冬才又得以碰面。
刚一认识,就阔别了将近一年,但这个挪威老哥看见凌放还很高兴。
他凑过来,一手揉着自己的光头,一手大力拍着凌放略显单薄的肩膀。
“看!”克努特侧过头指指自己后脑勺,“半年前搞的!”
他在光头上搞了个刺青,是一个精美奇异的字母“V”。
“嗯……”凌放瞥了一眼边上似乎担心他被外国光头老哥挟持而紧张起来的随行工作人员,一脸平和地点评:“图案很酷。”
克努特一直被外界评点为性格有些怪异乖戾,但是他对于看得上的运动员,比如凌放、阿列克谢这种,又很热情。
克努特捶了他肩膀一把,“对吧!”
他仔细端详凌放,“Ling,你看着长高了,没什么别的新变化?听说你这一年以来进步非常大,这次跟我好好比!”
凌放点点头。
昨天那一场恐怖的锐痛和崩溃,都恍如隔世。
他现在只剩下面对世界顶尖级别的优秀对手,心头冒出来的、压抑不住的兴奋。就和小火苗一样,噼啪噼啪地闪。
凌放咬了一下腮帮,平静地回答:
“好啊。”
由于夏季的稳定发挥,凌放今年截至目前,积分情况很不错。他在本站选手中跳跃出场靠后,第一轮跳跃倒数第三位出场。
这样一来,凌放还能看好几位本站对手的实时跳跃。
其中,他边做基础热身动作,边最专心地盯着看的,是克努特。
想要追上他的积分,夏天一站没跳的克努特今年冬天可是要好好跳个几站呢!
克努特发挥果然很稳。
这位表面暴躁、性格外放的刺青光头老哥,论起飞行技术可是细腻得很,丝毫没有他那位俄罗斯好友阿列克谢的粗放式大开大合。
尤其是在飞行前期,上下五岁的运动员中,基本无人能出其右。
如无意外,克努特将会是平昌K120大跳台的冠军。
在标准台上,克努特所得意的快速前倾俯冲技巧,发挥的效果一般不如在大跳台的效果。因为大跳台的起跳位置更高、滑翔时间更长。
但他磨炼出的对重心的精准把控,是共通的。
飞得越高,心越敢浪。
克努特的飞行过程,因此看起来很刺激。
如果用快速定位摄影来体现,就能看出,在标准台,克努特一般会比其他选手提前六分之一个身位,就开始俯冲!
快速俯冲算是挪威跳雪运动员的突出技术特点,克努特的教练是拿过两届奥运会男子个人大跳台金牌、一块团体金牌的挪威退役跳雪运动员,他的得意弟子克努特,也是挪威这一代的集大成者。
克努特一次飞出102米,以这座跳台和今天的风势来看,是相当不错的成绩。
凌放很关注克努特的训练和比赛成绩,他目前没有百分比的把握能超越这位已经隐隐成了挪威当代跳雪扛把子的、而且比自己大六岁的成熟运动员。
这就只能看状态和风的情况了,是个不小的挑战。
排在凌放前跳的,还有瑞典的那个小拉森,凌放一大早刚在盥洗室遇到了他,小拉森似乎和教练有些不愉快的争执,凌放无意听到了对方的电话,见到人的时候,还看到小拉森眼眶又是红的。
拉森看见凌放,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咬着嘴唇,“Ling……”
凌放从手边递纸巾给他,拉森感激地接过去。
“你听到了?”拉森边擦泪边问。
“听到一些。”大概听出拉森和教练之间因为选风有些争执,拉森估计不是被骂了,只是情绪稍微一激动,就又触发泪腺了……
凌放也没了解前情。
拉森叹了口气,告诉他:“唉,我教练,他是觉得我情绪波动本来就大,每次能跳好都不容易,让我多跳有利风向。可是我觉得,他每次等风分析风时间真的太长了,拖下去我心态更崩溃啊……”
这是运动员和教练员之间容易有分歧的一个点,凌放一个外人也说不了什么。
他只能鼓励:“别想太多,无论什么情况,往好了跳。”
拉森怯怯地点点头,“谢谢你Ling。”
到拉森跳跃了。果然,他还是听了教练的指示,等了足足九分钟才松手出发。
拉森的特点是起跳轻盈,不过不太稳定。很可惜,在跳台上坐九分钟似乎有点影响拉森的状态,他勉强才到达K线,可以说已经提前退出领奖台的争夺了。
到停止区后,拉森躲着镜头摘下护目镜。可能是,又开始掉眼泪了。
心态这东西,得自己调节好。
凌放默默看着拉森的这次飞行实时回放,也琢磨得蛮入神:北欧几个强国的跳雪技术走在前面啊,拉森似乎也有意识地在走克努特的快速俯冲路子,只是完整度不太高。
直到工作人员叫他准备——要到这位17岁的中国运动员出场了。
凌放把雪板交给随队工作人员,踏入了标准台的电梯口。
在跳台上,凌放稳稳坐在出发门横杆中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阿尔卑斯山脉南麓的这座跳台顶端,空气都带着凛冽如刀的冰雪气息。
凌放努力让自己的脑子保持冰雪般的冷静的同时,让身体保持住刚才看完克努特的一跳后,那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冷静让人紧绷,而兴奋让人松弛。
这两者,都必不可少。
或许外人不太能理解,跳雪运动员在空中保持住身姿,以堪比高速公路行驶速度的时速飞行时,为什么还必须拥有一定程度的松弛。
形象点或可理解为,把外形几乎看不出差别的一台部件拼插成的飞行器、和另一台用模具整体浇筑严丝合缝的飞行器,一起迎着合适的风,从悬崖上抛下来。
拼插的那一台,只要能不散架,往往飞得更远。
因为在它的各部件之间,有那么一点点的间隙,可以被外力动摇,可以被空气填充,从而增加它行进的弹性和韧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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