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况凶险,但凌放呼吸都没乱一瞬, 他冷静地试着挽回——
瞬间外张了右脚, 同时先撑住左雪板,继续尝试外扩右雪板,从而调整回平衡姿势。
雪上加霜的是, 左侧风力再次加强, 而且明显回旋转向顺风。
凌放尝试减小倾斜, 用身体增大前进带来的空气阻力, 减速缓冲。
人在空中,极难做到, 反而容易发生最危险的翻滚, 他依然靠着奇迹般的控制力直体把倾角加大了。
自救的尝试成功了一小部分, 但是顶多减低些伤害。这状况大部分在天意, 人力已经救不回来。
如同一架失速的小型滑翔机, 凌放在彻底坠落下去时,距离地面还有恐怖的60多米, 二十几层楼高。
幸也不幸的是, 由于落地时竭力控制了身体姿势, 起码没头颈冲下,不然估计人就没了。
他右侧下半身怼地缓冲了一刹那,随即才全身落地,整个人由于巨大的惯性撞向地面。
近距离镜头几乎收录下了人体血肉、骨头之间,一种令人牙酸的碰撞回响声。
各地转播比赛的体育电视台解说间中,解说们压抑着惊慌,等待一个暂时的结果。
虽然是大赛,但由于时差,国内看这次世界杯分站赛的观众人数不算多。央5解说间直接切掉了镜头,熟悉的女主持人话音有些颤抖。
“……现场在处理和抢救,让我们为凌放祈祷平安……”
切镜头也是为了防止画面冲击力太大。
普通人甚至难于卒睹这一幕,更是不忍心细想运动员的身体受到的伤害。
只记得这名年轻人,最后是头部左侧,重重磕在了那片白皑皑的雪地上。
“……滋滋……怎么样了”“啊我还认识……”
“患者脊椎第三、四节错位,易有积液,非常危险要尽快手术……”
“右侧锁骨这里有碎片,距离大动脉很近,难度不小。”
“记一下,右腕舟状骨粉碎性骨折,肩部桡骨粉碎性骨折,右膝盖关节都是粉碎性骨折,这几处是必须手术打钢钉钢板……”
再加上右臂三处、右腿髌骨两处开放性骨折,这属于只需要外部固定的小伤了。
“这里危险,右侧肋骨断了三根,其中一根刺穿了胃壁,造成腹腔大出血,好在抢救及时。”
“至于颅脑的片子……”
凌放的家人以及体育经纪人尽最快速度赶到当地时,凌放已经在ICU,医生在翻译帮助下给他们讲X光片——右边半个身体几乎可以说是摔碎的。
到处都是骨折和出血点。
叶飞流和方唐已经提前听过一轮了,挂着黑眼圈,守在ICU门口。
沈擒舟不敢让两位老人听,就在她经纪团队两名女助理,还有凌放的那位体育经纪人陪伴下,勉强坐直见了主治医生,专心听,听得面色惨白,然后颓然地回到ICU门口等消息。
韩墨京稍晚赶来,见到她时人已经憔悴得摇摇欲坠,几乎看不出国际影后的绝代风采。
“沈姨……”韩墨京落地赶过来就在路上和这边沟通着,带了面包、水果和功能饮料,“多少吃点东西,不能等他出来了,你不能倒下,不然两位老人还要担心你。”
他又示意自己带的助理老李,替换现场人去休息片刻。
李助理马上机敏地拍拍凌放的两位教练,还有那位刘经纪人,给递吃的,然后到一边询问前期沟通的情况。
最先做的是开颅手术,目前脑内压力降下来了,但是仍在重度昏迷,目前血压低得危险,一直没断升压药。
脏器中最严重的是胃,做了紧急手术止血,也一直在输血。
目前的关键是没有恢复自主呼吸。
叶飞流和方唐是在现场眼看着出的事,心情难以言表。在凌放家人赶到前,叶飞流情绪已经濒临崩溃,勉强撑着给国内实时紧急报告,这边和医院接洽就主要靠方唐和其他随队工作人员。
等见到茫然慌张的沈擒舟时,两个大男人都内疚疯了。但事态紧急,道歉都没来得及多说几句。
说什么都不要紧,关键是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至于什么职业生涯,现在那是说没意义,排序太靠后。
韩墨京听完眼微红,低头克制片刻才低声说:“……哪怕是植物人,也有醒来的希望。”
沈擒舟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紧紧握住了韩墨京搀扶住她的手,对他摇摇头。
她也一见主治医生就表示过,哪怕植物人自己养得起,养一辈子都行,请务必积极治疗。
国家队加上凌放亲友们的能量很大,到位的也是欧洲顶级的内科医生团队,很值得信赖,不过说话简洁直白:植物人一般指可以自主呼吸,居家卧床的。像凌放现在这样纯靠呼吸机待在ICU的状态,身体基本机能都维持不了太久。
植物人毕竟也能算是生还。
医生们当务之急都还是要帮助凌放去争这个自己能喘气儿的机会。
韩墨京忍着心中的痛楚,镇静地了解现状,亲自记录下需要轮换送进ICU的护理用品,又照顾现场的大家,安排夜间休息和守夜。
已经夜里11点了,但谁都不愿意走。
凌晨两点,韩墨京好说歹说,才让面色苍白的沈擒舟带着助理回旅馆,好去陪护两位老人。
不幸中的万幸是,国际A类赛事的保障做的确实到位,在颅脑损伤的抢救黄金期,凌放及时进了医院。
现在已经过去了17个小时,虽然人没醒但也没有恶化。大家心里于是都抱着一丝希望,但也都时刻害怕着最坏的结果。
不知后路在哪里的等待,是最痛苦的煎熬。
而凌放自己,还无知无觉。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在一片混沌中,凌放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
他似乎站在某个山巅之上的大跳台顶上,一跃而起——周围是旋转飘飞而下的、漫天的美丽雪花。
他却神奇地在跃入空中后,没有感受到任何重力,而是和飘落的雪反方向、向上继续飞去了,仿佛自己愈来愈轻,飘飘然地向着头顶那片炽白的日光而去。
啊……下着鹅毛大雪,怎么还有这么亮的光呢?
也无所谓,挺好看。
这感觉很奇妙,甚至可以说很美妙。
凌放天然地喜欢这种毫无束缚的感觉,喜欢大雪,也喜欢天空。
他几乎就想什么都不思考,直向上方的光源而去。
……但猛然间,视野中闪过一抹苍翠的绿色,似乎是寒冬时远山顶上留驻的松柏。
深绿是凌放很喜爱的颜色。
他突然又有一念后悔。
总觉得、这一去就等于放弃了很多东西……很多人。
总不是无憾的。
在产生这个意识的瞬间,飘飘欲仙的他觉得自己被某种力量重重地拽落下来!
像把人一拳打晕砸到地上一样,扎扎实实落地,体感十分差劲。
然后还立刻发现身体被固定着,几乎一动不能动。
与此同时,被周身传来的、各式各样深深浅浅的疼迎面痛击!连绵的痛让人有点疼麻了,连吸气吐气都找不到合适时机,很酸爽。
抬眼皮都有点费劲。
——啊,周围似乎有不少人围着。
“凌放……”
“凌放!你真醒了!”
“凌放,我是妈妈呀……”这是沈擒舟的声音。
“小放!”记忆中从来都温柔沉稳的这个声音,似乎也失了分寸,带着焦急和渴盼。
凌放睁开眼,定了定神。
他先对扑上来的沈擒舟笑笑安慰她,然后用近乎气声问出第一句话:“我还能……跳吗?”
病房里一片沉寂,站在沈擒舟身后的叶飞流一言不发,胡子拉碴眼眶乌青,一听这话,眼泪都差点飚出来。
凌放看着他的表情,闭闭眼,缓了口气。
没事的,没事的。
只是活着都已经赚很大。
毕竟这一世是白来的,对吧?
上一篇:恋爱NPC在噩梦游戏
下一篇:绝非善类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