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烈酒(36)
姜昀祺没有让她失望,想了想,“这是我收到过的最特别的礼物”。
闻措没忍住,笑出了声,弯下身凑近裴辙耳边道:“昀祺语文挺好的嘛!”
姜昀祺离得近,这会也听到闻措的打趣,耳朵又小小红了下。
雯雯心满意足,转头问裴玥今晚是在大舅舅家里睡,还是待会回家睡。她要困死了。
裴玥看了眼闻措,闻措把雯雯抱起来说:“待会爸爸妈妈和大舅舅有事情要谈,雯雯先在这里睡一会好不好?”
“好吧……”
姜昀祺不知道他们要谈什么,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与自己有关。
也许是之前在裴玥注视他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姜昀祺潜意识接收到某些讯息,随着时间发酵,这种讯息转化为强烈的预感——姜昀祺有些胡思乱想。
可能是自己得了什么重病,也可能是自己成绩太差……
在宋姨帮助下将礼物挨个收好,姜昀祺听话去洗澡睡觉。
但就像所有仪式有开端有结尾,姜昀祺觉得,今天生日的结尾还没到来。
姜昀祺探头望了眼桌上那杯裴辙后来没碰的酒,此刻孤零零摆在餐桌上,无人问津。
他房间门开着,姜昀祺抱着睡衣站在衣柜前,从这里的角度望出去,能看到站在书房门口面色焦虑的裴玥。
餐桌上愉快欢乐的气氛没有一丝一毫停留在她脸上,裴玥不断往客厅方向看,闻措似乎在那里和裴辙低声交谈。
从裴玥越来越差的脸色可以猜想,裴辙始终没有看她。
姜昀祺脑子有点乱,这好像不是自己得了重病……好像是裴辙得了……
之后就八卦不了。裴玥发现了他。
视线相对,姜昀祺匆匆低下头,进了卫生间。
洗好澡躺床上,姜昀祺怎么都睡不着。
最后与裴玥的那一眼,姜昀祺不得不往最差方向想。
出了什么事吗……
这个家里最有可能出事的就是自己,姜昀祺挠破脑壳也没想明白。
等失眠到凌晨两点半,心跳忽然过快的姜昀祺决定和裴辙一样找点冰水喝喝。
客厅里关了灯,小壁灯在拐角墙壁上荧荧发光。
姜昀祺打开冰箱门,矿泉水排了两格,手刚摸到一瓶,就被冰得龇牙。姜昀祺没有裴辙那样灌水的的气势,扭开盖子喝了小口。
立刻透心凉。
姜昀祺去餐桌上抽纸巾,抽了整整三张,木乃伊似的全包住离开冰箱后不断渗水的瓶身,然后准备带回窝里小酌。
视线从桌上那杯空酒杯掠过时,姜昀祺没有反应过来。
走出去几步,姜昀祺心跳又加快。
这回可不关失眠丁点事了。
姜昀祺火速返回,矿泉水夹咯吱窝下,两手捧起酒杯,凑近去看,模样严肃,好像等着酒杯孵小酒杯似的。
空了。谁喝了?
裴玥一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们总不会在离开时再喝一整杯吧……
姜昀祺眼睛亮了亮,夹着矿泉水开始四处寻找裴辙。
房间里没有。
书房没有,卫生间没有,桌子下也没有,椅子下更不可能有。
……沙发上有。
黑黢黢大团影子,可以看出肩宽腿长的轮廓。
裴辙仰头靠沙发背上,少了几分平日的克制,眉头拧起,眉间痕迹深刻,多了几分沉严气势。
姜昀祺捧着冰水,手心热热的。
这都什么没干呢,姜昀祺自我鄙夷。
离得近了才发现,裴辙安静得不像在睡觉,倒像在凝神沉思。
姜昀祺确信是酒精作用,让裴辙睡着了都无知无觉。
从有些令人害怕的眉宇往下,就是好看的鼻梁。姜昀祺伸出食指往下探了探,感受到几息热热的力度。下一秒就笑着撤回手,拇指捻了捻刚刚摆在裴辙鼻下的食指指腹,视线没有离开裴辙,笑容越来越大。像过年屯好满仓粮食的小家鼠,满意地仰头栽倒。
唇形也好看。薄薄的,就是此刻有些板着,下颌方方正正,很不好说话的样子。
姜昀祺回想裴辙平常说话时嘴唇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出。只记得裴辙看他的眼神。
姜昀祺忽然有点口渴。
夹在咯吱窝下的水瓶早就把纸巾渗透,已经有些温的水悄悄往下淌。
姜昀祺拿过水瓶,一点点扭开瓶盖,喝了一小口。
不是那么冰了,但一口下肚还是凉飕飕。
姜昀祺淡定了。
反正今天是他生日。
姜昀祺忘记零点早就过了。
魔法会失效,沉睡的人会睁眼。
湿润又柔软的唇尖碰上裴辙的时候,姜昀祺没有发现裴辙紧拧的眉间松开了。
姜昀祺屏息碰了碰。
裴辙身上好像没一处是软的,就连唇瓣都冷硬。
姜昀祺不敢多动,手里紧握水瓶,渗出的水沿着指缝滴下,落在裴辙手背。
姜昀祺不知道。
几秒屏息相贴。
忽然,姜昀祺觉得裴辙的唇好像动了动,像是有了弧度。
没等姜昀祺仔细琢磨出这里面的原因,下一秒,原本一动不动躺着的人翻身向他压来,后颈被单手扣住,唇上是他从来没有领教过的力度。
水瓶掉落,瓶盖没盖好,有汩汩水声流出。
到处都是黑的。
明明眼睛也是黑的,但姜昀祺又发现那束慑人眸光。
好一会,空气里有衣料摩擦的细微声音。
又过了会。
传来沉沉一声。
“张嘴。”
第25章 人质互换
姜昀祺看到的空酒杯,不是裴辙喝光的,是闻措。
客厅那会,裴辙最后进书房和裴玥谈,闻措就坐在餐桌前一点点把酒喝完了。
省人医前后发生的事刺激到了裴玥。裴玥的担心情有可原。
半小时后,裴玥出来了。
两人显然没谈拢,裴玥脸色极差,一个人抱着雯雯先回去。
裴辙一句话没说,目送裴玥离开,神情凝重,疲惫和懊丧在他坐下沙发后一点点显露出来。
闻措对裴辙笑了笑,宽慰里更多是无奈:“李勋的事你姐吓得不轻。居然有人明目张胆在医院行凶,你又差点和凶手交手……你姐看到你身上有血差点昏过去。”
“我知道。”
裴辙仰头靠上沙发,按了按眉心,“你回去帮我劝劝她”。
“你知道这不是劝的事。”
闻措晃了晃酒杯,还剩一个底,“裴玥和我说了”。
裴辙转头。
“人质互换。”
两人相隔不远,此刻之间的空气像是静止了。
半晌,裴辙移开目光,再开口的时候,狠厉到极点:“想都不要想。”
闻措岔开话题:“李勋到底怎么被姜正河发现的?”
自从听闻李勋出事,他就一直想不通。
李勋暗中保护姜昀祺已四年多,没有一次被发现。这回不仅被发现,还被人守株待兔背后一招。
“昀祺过马路没留心,李勋拉了他一把。过后又送了一程。”
“不止我们的人。姜正河那里也有人跟踪。”
闻措点点头,一口将酒喝尽。
“最近很忙吧?外事部。”
“嗯。跑了三趟布鲁塞尔。圣诞峰会集中在这两周。开春还要谈。”
“那明天你还有时间带昀祺出去?”闻措诧异:“你晚上回来那会,我看是部里的车。早退了?难得啊。”
“赶回去拿车太晚了,下会蹭了温应尧的”。
“再晚也晚不了多少吧?”
裴辙想起回来那会姜昀祺的小脾气,不作声笑了下。
闻措叫了车回去,裴辙下楼送他。
两人一路无话。
到了小区门口,闻措回头望了眼灯火闪烁的住宅楼,忽然道:“这附近有多少人?”
裴辙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具体不清楚。游况负责”。
闻措转身,从兜里掏出烟盒,拣出一支,又去裤袋里掏打火机。拇指滑动,清脆利落,扑朔火光在他鼻梁一侧打下短暂亮影。闻措垂眸拢眉连抽好几口,烟雾很久没有散开,在寒冷刺骨的空气里不断蜿蜒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