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烈酒(97)
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句话不说,一个动作没有就离开。
姜昀祺不敢去想这意味着什么,脑子却控制不住,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不顾身体的害怕抗拒,转得飞快。
好像不想管自己了,好像真的不会原谅自己了,所以自己做什么都无所谓。
姜昀祺越想越难过,趴在桌前捂住眼睛。
后来没捂住,眼泪渗出指缝往下掉,肩膀缩着一抖一抖,哭得沉浸,完全没有察觉再次走到身旁的裴辙。
裴辙垂眸看了会独自哭泣的姜昀祺。
照理说应该是有免疫力的。
姜昀祺在他面前输出眼泪的情况十次里有三四次,更不要说那些发大水似的输出,架势能把自己哭昏。
有时候裴辙忍不住琢磨,姜昀祺到底哪来这么多眼泪。
偷偷哭,小声哭,大声哭,边吸鼻涕边哭,边说自个的理边对着他哭,裴辙暗自总结了下,虽然都是哭,模式还真没有重复的。
所以心疼也从没变过。
但这次不一样。
裴辙觉得,如果他给不了姜昀祺伤筋动骨的教训,也舍不得姜昀祺伤筋动骨,那就只能换一种方式,让他受一次教训。
一辈子不原谅是徒有其表的恐吓,裴辙想,能吓一吓也是好的。
裴辙叩了两下桌面。
姜昀祺吓了一跳,抬起头就是一张大花脸,一声“裴哥”叫得全是哭腔。
宋姨站门边探头,忍不住说:“裴先生,怎么又弄哭——”
裴辙头也不回,沉声:“宋姨。”
宋姨噤声,爱莫能助地走开了。
姜昀祺这才真实地感受到裴辙带来的压力和惧怕。
这不像上次,裴辙将他提溜回来,要碎他骨头——那次的裴辙,怒意是外露的,生气也好,失望也好,无可奈何也好,都是可以捉摸的,是有迹可循的。
但眼前的裴辙,寒目慑人,出口就没有分毫余地。
回过神来的姜昀祺,一边哭一边打哭嗝,怯怯望着裴辙,坐得规矩。
“擦把脸,换件衣服,去闻措家吃饭。”
姜昀祺点点头,“嗯”。
对视两眼,姜昀祺还想说什么,但裴辙只看了他那两眼,转身就离开了。
姜昀祺擦干眼泪,收拾好作文纸,走出书房去厨房找宋姨,“宋姨……”
宋姨赶紧过来一把抱住人,“昀祺别哭了啊,裴先生也真是的!至于这么生气吗?!”
“至于。”姜昀祺可怜巴巴,后悔不已。
宋姨:“……”
“宋姨你跟我们去吗?”
“去。一起去。”
姜昀祺放心了。
到了闻措那,裴玥闻措正在厨房收拾,雯雯趴沙发上看她的美少女动漫,转头见到裴辙,立马下了沙发叫人,偏头又去瞧姜昀祺,一双眼比什么都灵:“小舅舅你怎么啦?不开心?”
姜昀祺有苦说不出,也不敢说,“没有”,接着随口道:“雯雯寒假作业做完了吗?”
“做完啦!老早做完了!小舅舅你呢?”
姜昀祺:“……”他一点都不想说话了。
闻措从厨房出来,宋姨跟进去帮忙。
“昀祺怎么了?”闻措站在中岛台给他们倒水,“喝什么?”
裴辙坐在一边,“都可以”。
闻措又去看姜昀祺,“昀祺呢?”
姜昀祺和裴辙隔了一个位置坐,“我也是”。
雯雯一双黑咕噜眼睛在裴辙和姜昀祺之间转个不停,这时大声道:“爸爸,我要喝椰汁。”
“自己拿!”
闻措打了个响指,“喝茶吧!茶叶一直喝不完,争取这次喝完!”
裴辙:“……”
“我去拿茶叶,昀祺,帮你姐夫看着热水!”
“好。”
热水开了,茶叶也拿来了,闻措被裴玥叫下去买醋,姜昀祺主动接过闻措的活。
雯雯椰汁喝了一半也要喝茶,纯属人多兴奋闹得。
姜昀祺就给每个人到了茶水。
裴辙一杯,闻措一杯,裴玥一杯,宋姨一杯,还有雯雯和自己。
闻措吊着一瓶醋上来的时候,满室清雅茶香。
姜昀祺一边吹茶叶一边看裴辙,又不想太明显,转头和雯雯聊她的冬令营。
可转头好几次,裴辙都没动他那杯茶。
姜昀祺快哭了。
为什么不喝呀……
闻措姐夫都抿了好几口。
姜昀祺心急如焚,三心二意,最后心灰意冷,跟着雯雯去沙发的看平板里拍的冬令营照片。
闻措看着姜昀祺失魂落魄背影,对裴辙道:“昀祺到底怎么了?”
裴辙笑了下,看着面前已经凉透的茶水,端起来一口喝尽,“逐步认识错误中”。
闻措:“……”
第76章 扬眉吐气
连着两天狂赶语文作文,姜昀祺开学第一天差点迟到。
昨天在书房赶到半夜,裴辙守着,虽然全程不言不语,可看样子是有点生气的。
姜昀祺前有大错,这会又犯小错,错上加错,到最后,连千方百计向裴辙求原谅的心思都打消大半,一觉睡醒萎靡不振。
宋姨见时间不早,进房间找姜昀祺。
“这牙刷多久了?”
姜昀祺顶着一头没精打采,张着满嘴泡沫在镜子里朝宋姨望,神思恍惚。
床铺收拾好,宋姨转头好笑:“昀祺又不想上学了?裴先生都吃好早饭了。”
姜昀祺几下吐了泡沫,“马上!”
等姜昀祺坐上餐桌,裴辙已经进了书房,出来时候提着他的书包,看来昨晚堆得一塌糊涂的作业课本都被裴辙归置好了。
姜昀祺埋头喝牛奶,不敢和裴辙对视,更加不敢说话。
闻措家吃饭那会,姜昀祺因为一杯茶跟霜打茄子似的,回来也不敢再去黏裴辙。现在因为作业,姜昀祺是彻底没辙了。
背上书包穿好校服外套跟裴辙身后下楼的时候,姜昀祺望着裴辙背影叹气,忽然明白课本上形容的那什么“可望不可即”。
想几个月前他还把人亲到嘴了……
姜昀祺上车把书包抱身前,拉好安全带,接着从书包拿出单词书,虽然整个寒假没怎么认真过
——开头忙着打训练赛,中间忙着惹裴辙生气-反复生气,后半程紧赶慢赶,卷子是刷完了,可该好好准备的冲刺复习,姜昀祺实在没做多少。
裴辙话还是很少,行李搁上后备箱就开车先送姜昀祺去学校。
姜昀祺背得认真,想给赶赴出差的裴辙临走留个好印象,说不定回来就有了求原谅的机会?姜昀祺精明算盘全打在裴辙身上,这会低头念念有词,目不斜视。
裴辙倒车出去,神色如常。
快到学校,姜昀祺按捺不住去瞅裴辙脸色。
“裴哥。”
“嗯。”
其实并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姜昀祺没继续说,把高考必备单词塞进书包,拉链一拉到底,抱在怀里下巴搁上。
几秒短暂的言辞寂寞里,姜昀祺灵机一动,他转头牢牢望住裴辙波澜不惊侧脸,诚恳道:“裴哥,我正式跟你道歉,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裴辙没理他。
姜昀祺再接再厉:“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我,对不对?我在你这里一点信用都没有了,是不是?无论我道歉多少次,说自己认识到不该一个人做决定、应该和你商量——裴哥你还是不会原谅我,是不是?”
一大段抑扬顿挫,包含感情,不带喘。
裴辙听完瞥姜昀祺一眼,打着方向盘拐进附中街道。
姜昀祺也不等他发表意见(其实裴辙压根没想发表意见),坐直目视前方,开口有点倔有点狠:“那我就再也不说了!”
裴辙还是一副冷漠模样,好像真的免疫了。
只是裴辙搞不懂,在这些事上,姜昀祺总是能说会道,架势是能写百十篇大作文的,排比反问信手拈来,可到了实打实作文纸上,坐一刻钟就跟坐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