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了——
却也无能为力。
只能费力挪动僵硬的手指,在地上抓出狼狈的血痕。
只能眼睁睁看着男孩被人抱着、一步步沉进深渊里面去。
只能怀揣着对自己的不甘、愤怒、痛苦。
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
保时捷356A里。
伏特加将车开出地下车库,绕到另一个足以看见酒店、又足够安全的地点,从车座下拿出一个遥控装置。
“炸弹都已经装好了,大哥,”伏特加透过后视镜、询问坐在后座上的两人,“现在炸吗?”
琴酒冷冰冰地闭着眼,“炸吧。”
他冷酷无情地说。
太宰:“………………你们有病吧。”
孩子无措极了.jpg
“人都杀死了为什么要炸大楼?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组织的标志?纯粹愉悦犯?”太宰破天荒地吐槽说,“还是让报信的人炸死、白费我留他一条性命?还想不想给公安立威?组织的恐怖名声到底还要不要了?”
……惨了,这些问题,伏特加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对哦。到底为什么每次都习惯炸大楼来着?不不不绝对不是炸顺手了吧,绝对是有正当理由的!比如说为了掩人耳目——咦?!可是按照小少爷的话,目前正是组织靠自己残忍名声立威的好时机,干嘛要埋葬自己的杀人现场、掩人耳目啊?!
伏特加被问倒了,琴酒环抱着双臂,干脆不出声。
见此,太宰冷冷哼了一声。
“听好了哦!”太宰以掌权人的气势命令道,“这种不符合最优解的做法、最好别让我再看见第二次。再有下次连脑子都不动,干脆就别要脑袋好了。”
伏特加冷汗涔涔:是威胁吧?!绝对是威胁吧??!?!大哥,大哥你不要这时候装睡,你倒是说句话啊——
琴酒仍然一副冷漠酷哥的模样,小少爷的命令他从不拒绝(除了同归于尽的时候),此刻也再不提要炸酒店的事情了,只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这时候太宰发话了。
“开车。”太宰说,“这个任务应当彻底结束了。下一步计划呢?回去安全屋,还是等待‘那位先生’的指派?”
明明事前根本没看过本次任务的具体说明,连中途出门,也只是被琴酒从试图自杀的悬崖线绳上拉扯回来、暂时寻找到了新乐趣的“玩玩”而已。
此次任务的顺利解决,却也全部依仗于太宰钓到大鱼,直接探听出任务目标的具体地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伏特加还以为至少要潜伏上一个周。
而此刻太宰开口说话的语气,亦像是亲眼目睹过任务要求一样、肯定极了。
说完之后太宰也并不需要伏特加的回答。他像是从伏特加被墨镜遮掩了一半的面孔上看透了什么一样,又像是能够读心一样,紧跟着自己回答说:“哦?时间还很宽裕嘛。那你就随便开车吧,”这句话是对伏特加说的,下一句又转向琴酒:
“车里的急救箱呢?”
银发绿瞳的男人闻言,睁开眼看他、视线沉沉带着凶戾:
“你受伤了?”
琴酒冷声问。
太宰:“……你受伤了。”
男孩在‘你’字上面重读了一下,叹了口气,然而鸢瞳不知为何亮晶晶的。
“我还没试过玻璃、——啊我是说!”太宰临时改口,“我来试试包扎玻璃伤口,好不好嘛?”
琴酒:“…………………………”
你最开始想说什么,倒是说完啊。
顶尖杀手沉默地盯了男孩一眼。
太宰全不在意,仰着脸,笑容满面的。
琴酒顿了顿,竟然真的转过了身去。
在沉稳驾驶着向前的车内,他褪去了身上的漆黑大衣,并不在乎行动间创口的疼痛。
说实话这的确是小伤,比枪伤轻多了。
若非灯管碎片过于锋锐,若非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愣怔在原地一秒,难道这种坠物还能伤到他琴酒?
而不过是这点小小的要求,小少爷要看就看呗,总比真的试图拿玻璃片割喉要好得多。
男人自己背过手去、从后背直接拔下大型的玻璃碎片,谨慎放在身前小孩够不到的地方。
至于小的那些,琴酒并不在意,干脆把上衣脱了、露出自己苍白而遍布伤痕的后背,又把过长而碍事的银发全部拨到另一边。
此刻,从未能愈合而受到第二次粗暴拉伤的创口上,再一次流淌下鲜血。
……从背后传来小孩心思被识破一般的哼哼,琴酒不知为何感到十分愉快,就连冰凉的镊子在自己后背上碰来碰去、都没能激起他的应激反应。
“你能记得自己的每一次受伤吗?”
太宰一边翻找着酒精棉,一边不经意似的问。
琴酒就低声回答了:“可以。”
他并不在意。
“每一次受伤都是死里逃生。不记住这些,下次怎么活下去。”
“——是吗。”
太宰说。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并没有再问下去。
车内重新陷入沉默。
只有玻璃碎片偶尔落进急救箱里,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出乎琴酒意料,他已经做好伤口被二次撕裂的准备了,可太宰处理创口竟意外娴熟。
清创、消毒。缝合……就算了,绷带倒是被这孩子玩的十足熟练、一层层稳重地包裹住男人的肩膀。
除了坏心眼故意般倒了过多的酒精之外,连半点差错都没有。
琴酒转回身,从车座下拽出行李袋、给自己套上新的高领黑衣,遮掩住绷带的痕迹。
他看了看左边若无其事的男孩,抓住他手肘——
“你做什么?不准碰我,”太宰呵斥道——这会儿又不像是不久前从高处主动往下跳了,“我没受伤!”
“那这是什么?”琴酒不理他,摁着小孩卷起他衣袖。
太宰瞪他,“你不是狗鼻子吗?这还闻不出来?是红酒——我没受伤,不准碰我!”
这种时候琴酒往往不会搭理小少爷的命令,大不了事后领罚。
他强行查看了小孩的手臂,同时被人恼火地踹了好几脚。
太宰的确没受伤,袖口深深洇出的鲜红也的确是红酒。
可是,在左边手腕的内侧、也留下再也难以消除的丑陋伤疤。
藏在绷带下,第一次被琴酒亲眼所见。
“……”
琴酒沉默了一下。
他生平所见疤痕不知凡几,唯独这个蜈蚣一样歪歪斜斜的创口令他突然一窒。
可是、琴酒又能说什么呢?
男人默不作声的,拎过急救箱,重新给小孩换上新的绷带。
“刚才,是在感谢我吧?”琴酒问,语调是肯定的。
为了保护这孩子、结果被碎玻璃片扎伤了什么的。
就连这种不起眼的小伤,都、——!
“没有那种事。”太宰不肯承认。
琴酒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说了算。”
琴酒低声说。
“小少爷。”
“你说了算。”
只是,这一次在男人面庞上浮现出来的笑容里。
终于消散了残忍冷酷的意味。
又过了片刻。
车停了。
“我去交下停车费,小少爷、大哥。”
伏特加说着,下了车。
再几分钟之后,琴酒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那是、歌唱着“七个孩子”的日本童谣。
琴酒从怀里将手机掏出来,目光先在讯息提示页面停顿了一下。
“我……出去接个电话。”
琴酒低声说,也下了车。
车内终于只剩下太宰治一人。
他……什么都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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