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玫拿着电话,话语中似乎还捎着虚弱的哭腔:“我出来没有带伞, 还错过了最后一班公交。”
“雨好大。”
“你没有带伞,”他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不会等雨小一点了再走,或者自己淋着回去吗?”
“谁让你自己粗心大意, 丢三落四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这么大的雨,我又不在本地,还能坐飞机来接你不成?”
“呜……”叶玫呜咽了。
“哭哭哭,”对面不耐烦道,“身体难受都是给你惯的,去医院又要花一笔钱。”
“说了平时要多锻炼,注意饮食,出了问题就知道哭。”
“家里财运都要给你哭没了。”
叶玫把哽咽往肚里藏了藏,说:“我可以打车吗……”
对面骂道:“你有病吗?”
“打什么车,多不安全,你没看到前几天那个新闻,谁谁打车回家被司机拐走了吗?”
“就这么几步路还打车,多费钱?”
“挂了,忙着呢,没事别来烦我。”
“嘟嘟……嘟……”
电话挂断。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冷。
每次都是这样。
每次自己不高兴了,难受了,委屈了,电话打过去,永远得不到家人的一句安慰,永远都是指责。
会给自己最基本的饭费,平时想买个生活用品,都要紧巴巴地挤出来,或者打电话申请。
还多半会被骂,不懂省着点花。
明明自己平时难受了都忍着,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他们却一点都不理解。
既然会打电话,肯定是不舒服到忍不下去了。
叶玫抱着书包,蹲在站台底下,抬头看着天上的冷雨。
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要停歇的趋势。
不知会不会下一个晚上。
咬咬牙,他将校服外套披到了头顶。
可是校服抵挡不了多久。
还没有跑出两步,整件外套就被淋了个透,雨水浸满了衣物,又沉又重,水往脸上滑,还落进眼里,视物逐渐不清。
叶玫停在马路口,等待红绿灯的间隙,将外套摘了下来,搭在臂弯里。
全身都湿透了。
泪水和雨水模糊了视线。
自己想寻求安慰却遭到亲近人的责骂,身体上难以忍受的强烈不适,不好的事情撞到了一起,连同旧账一起,被记忆翻出。
叶玫蹲在马路边上,低着头,用湿漉漉的手背不断擦脸上的水。
还是一样的潮湿。
完全不起作用。
红灯转绿。
叶玫用胳膊挡住头顶,站起来,已经没有力气跑动,只能一点一点往前挪。
透过瓢泼雨幕,远方的车灯忽而明晃晃地打在了叶玫身上。
一辆在雨中打了滑的轿车飞快地朝他冲来!
他别过头,瞳孔因远光灯的光线过强而急剧收缩。
痛。
视角主人反应得很快,避免了自己马路车祸的命运。
但没有完全躲开。
车子剐蹭着叶玫过去,把他带倒,摔在斑马线上,才终于停在路边。
叶玫跌在地上,蹭破了皮,泡在满是污泥的水里,分外狼狈,膝盖火辣辣地疼。
身上脏得不行,手机摔碎了屏,捡起来就无法开机,衣服被磨烂,手心全是血。
眼泪不受控制,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为什么这么倒霉啊?
不止是今天,从很早很早之前起,就一直这样。
难过的情绪再一次叠加,可视角主人不可能坐在马路的正中央哭。
叶玫忍着疼痛,想爬起来,而刚刚撞到他的车主赶忙撑伞过来查看。
他说:“对不起对不起,这么大的雨,刹车有点失灵,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哪里伤了?”
即使这辆车刚刚差点撞了他。
但在此时此刻,任何一个人递出的好意,都能成为一个倒霉透顶者的救命稻草。
叶玫被陌生的车主扶起来,犹豫片刻,想摇头拒绝对方。
手臂上却猝然传来一股他无法反抗的大力。
——他被对方用布捂住口鼻,粗暴地、推攘着,按着头发塞进了车里。
雨伞摔落在地。
布里下了药,他发不出一点尖叫。
然后,载往地狱。
“你能走出来吗?”他听到范意的声音。
“需要我帮忙吗?”
叶玫的双目紧闭,浑身无力,就倒在车的后座。
可他的意识却异常清醒,能听到周围的雨,感知到轿车拐弯的方位,甚至还知道有人给司机打来电话,司机接了,开头一声就是唾骂。
双方叽里呱啦了一堆,估计是地方方言。
叶玫听不懂,但视角主人听懂了。
因此他也能够理解这些绑匪在说什么。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都是意外,意外。”
“下次再失手,把你头拧下来踢了。”
“一定一定,您大人有大量。”
“哼。”
“行了,不聊这些了,这次路上捡到个新的,长得还挺标致,回去清理一下,应该能换几个子。”
“实在不行,器官也挺值钱嘛,哈哈哈。”
叶玫冷冷听着,同时在心中记下每一条弯道,估算着每一段距离,数着车辆每一次停顿的时间,来判断红绿灯的大致数量。
他心想。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帮家伙,禽兽不如,”他听到范意说,“恋爱都市里,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她就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了。”
叶玫说不了话,无法回应范意。
他只能尝试性动动这具不听使唤的身体,发觉自己的操控权只有两根手指。
仅此而已。
终于,车到了。
叶玫的身体不能动弹,被绑匪蒙住眼睛,用链子锁起来,关进地下室里。
随后,视角主人带着他一起醒来,发觉眼前的世界暗无天日。
“救我……”
“谁救救我……”
孤立无援的人蜷在角落,发出一声声极低的呢喃。
能有什么好下场?
直到泪水流干,嗓子发哑,失去全部力气。
血淋在身上。
听见绑匪来找自己,发出叮当叮当的声响,像拴在腰间的钥匙串。
拼了命地扑过去,却被一脚踹翻在地。
其实是链条在晃。
“很疼吧,”范意在叶玫耳边说,“如果坚持不住,就和我讲。”
“我放过你。”
叶玫静了一会儿,非常艰难地动动手指,表达了一个“不”字。
“是你的风格,”范意说,“那就继续。”
范意就是范意,不会做没有用的事情。
他要自己与之共情,一定有其意义。
可关在地下室的时间太过漫长。
忘记有多久没见到白天。
忘记外面还有太阳。
忘记呼吸。
这不是悲伤,是抵达极点的绝望。
直到某一日,外头一阵喧闹,来救援的人破门而入,才勉强施舍给叶玫一点点光芒。
看来,视角的主人最终撑住了,活了下来。
警察或许也没想到这里有人,叫了救护车来,叶玫身上的链子被解开,担架抬着,送到外面。
那是他难得安稳的一段时日。
后来。
得到消息赶来,形容憔悴的母亲不顾阻拦,拼命上来,就给了叶玫一巴掌。
“我不是让你不要打车吗!你是不是蠢?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在雨天请假!”
“知道你害我和你爸爸多担心吗!我们工作都没了,就为了找你!”
“因为你,全是因为你!”
歇斯底里。
叶玫张了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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