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逾响起,刚才他询问哪些人是考生时,这个女孩也跟在克洛维斯后边举起了手。
她是愿意承认考生身份的那类人,在教室时似乎也没有戴面具。
林逾的表情微微缓和,对她偏了偏头:“出来说。”
结盟是一定要结盟的。
盟友的实力不重要,但林逾需要一双眼睛来代替他收集零散的信息。
队友越分散,他就越需要分散的盟友。
而这双眼睛首先要做到的,便是保持对“自我”的忠诚。
女孩跟着林逾走出食堂,楼梯间也隐隐传来有人大步流星上楼的动静。
林逾抱臂倚墙,问:“名字?”
女孩怔一瞬间,眼里掠过数不清的情绪,但也只是须臾,她合起手掌,轻轻地叫了一声:“您的意思是——”
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女孩急忙压低声音:“难道您其实想反抗的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也不用称我为‘您’。”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女孩捂住嘴,小声道,“我叫陶夭夭,你记得我吗,我们公共课一起做过小组作业,还是兰瑞当的组长呢。”
提及兰瑞,林逾微微偏过了头:“有印象。”
他不喜欢小组作业,如果不是兰瑞总拉着他,被孤立也是常态。
其他的组员他倒是没什么印象,但“陶夭夭”这个名字因为比较顺口,而且陶夭夭为人比较热情,两人虽无私交,但也没有别的矛盾。
陶夭夭立刻松一大口气,庆幸不已地拍拍胸膛:“你刚才那么凶,我还以为你都不认我们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真好真好,能在这种地方遇到朋友就太好了。”
“72层那个是你队友吗?”林逾没有回答“朋友”这个词眼,“看上去脾气一般。”
陶夭夭眨眨眼,尴尬地转移视线:“哈哈,他们战斗系就是比较冲动啦。其实你俩也有一面之缘,当然你要是记不得就更好了。”
“噢,”林逾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他得罪过我。”
陶夭夭正想狡辩,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道奔来。
不等反应,来人猛地推开和她站在一起的林逾,怒吼道:“你有什么冲我来,你少欺负我指挥!当个护理员给你能耐坏了,真把自己……”
“罗威!”陶夭夭吓得一颗心脏都快飞出来,赶紧去扶被队友推得踉跄的林逾。
林逾还没开口,陶夭夭先一步飞踹过去,重重踢在队友的腿上:“你能不能听我说话再动手!快跟林指挥道歉,听到没有,立刻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
“你小子——”
林逾抬起手掌,截断了陶夭夭的教训。
他逐渐挺高身体,目光随之上行,定在来人那张怒气冲冲的脸上。
罗威。
战斗系。
暴脾气。
林逾:“……”
林逾:“阿加尔·罗威?”
那个在组队前的酒会被他抓到说谢泓坏话,组队当天又直接爆发冲突,先后全靠艾利亚斯和兰瑞调和的烈士家属?
话音刚落,阿加尔一挺胸膛:“没错,就是你爷爷我!要扣我分是吧?随便你扣,别扯我指挥,我俩的矛盾你直接冲我来!”
林逾轻啧一声,拍拍衣服被墙壁蹭上的灰。
阿加尔还在原地叫嚷,惹得食堂内其他人都好奇地屏息偷听。
就这个智商而论,林逾有点后悔把他们叫出来了。
估计陶夭夭个人还行,但陶夭夭看人的眼光明显不行。
“你爸爸生前是在第七军区任职吧?”
阿加尔猛地一僵,顾不得陶夭夭还在拽他衣袖,暴怒之下立刻把林逾堵在了墙壁拐角。
他本就强壮,又有身高优势,一下子就把林逾笼罩在压迫的阴影里。
然而阿加尔的恐吓还没出口,又是一记飞踢从他背后袭来,克洛维斯凌厉的手刀紧接其后迫在颈后:“你跟谁说话大小声呢?给我放尊重点!”
阿加尔二话不说,灰黑色的石头从四肢凝结而起,呼吸间,石化的身躯已同克洛维斯连过几招。
他的力道更大,而克洛维斯的身法速度快若掠影,任凭阿加尔如何挥拳都不能伤到克洛维斯一根毫毛,反而被他接连钻空,频频挨了几次踢击。
陶夭夭只觉一个脑袋两个大,偏偏林逾还看得兴致勃勃,半点没有叫停的意思。
“林指挥……”陶夭夭试探着叫他,林逾答:“是罗威同学没回答我的问题。”
陶夭夭急忙代答:“没错,阿加尔的爸爸以前就是在第七军区的,包括我的父母也是。”
“你的父母也是?”林逾这才望过来,笑吟吟反问,“既然你们和北部星域缘分这么深,应该早就知道福利院的蹊跷吧,为什么还要上赶着过来?”
陶夭夭面色怔忡,过了好一会儿,等林逾先行叫停还在斗殴的两人,她才绞着手指回答:“我的爸爸妈妈还没有确定死亡,他们是在失踪名单上。”
林逾安静倾听,心里也在做着判断。
在失踪名单,那就只有两类人:一是已经因为某些不可透露的原因牺牲,二就是谢泓的亲兵,被谢泓带着离开第七军区。
但无论是哪一类,林逾都能理解他们子女的心情。
就像他起初也是为了谢泓失踪案想来北部星域,陶夭夭和他有着相近的想法也很正常。
“有收获吗?”林逾问。
陶夭夭摇了摇头:“以我们的水平,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到顶层区。”
“顶层区就有你们想要的线索?”
“……我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就盲目地往前冲吗?”
陶夭夭的身体一抖,她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片刻,像是对林逾解释,又像对自己洗脑,陶夭夭开口道:“林指挥,我不是什么很聪明的人,也没什么特殊的背景,的确没办法提供很有价值的情报。但是、但是我绝对不会被这里同化,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爸爸妈妈。”
林逾和克洛维斯相视一眼,大概是被陶夭夭的态度感染,阿加尔也难得陷入安静。
林逾问:“找到之后要怎么办,你想过吗?”
陶夭夭合上眼,艰难地摇摇头。
“抱歉,我得说一些不好听的话,因为我必须结合各种因素考虑结盟的问题。”
林逾静了片刻,得到陶夭夭的默许,他继续说:“如果他们已经殉职呢?如果他们其实是危害帝国的叛徒呢?如果他们虽然活着,却不愿再承认你,又或者注定不能回来呢?”
“——如果你即使知道了他们的下落,也必须马上迎接死亡,无法再和他们重逢呢?”
陶夭夭怔在原地,身形明显地晃了一下。
阿加尔及时搀扶住他,本能地便要和林逾争吵,但陶夭夭抢先捂住他的嘴,只是愣愣地注视林逾。
良久,陶夭夭问:“林指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都是猜的。”
“林指挥在决定出发前往北部星域前,也做过这些设想吗?”
“那倒不是。”林逾道,“家父失踪之后,我每天都是这样的设想。”
陶夭夭的小腿更是一软。
死亡、叛变、亦或者是注定的疏远。
她当然也想过这些,但她更知道如果时刻这样悲观,只会失去向前的勇气。
所以陶夭夭和阿加尔,乃至更多寻觅真相的人们都更习惯互相激励,满怀希望地洗脑自己,前途一定一片光明。
在阿加尔的搀扶下,陶夭夭张了张嘴,哑声答:“那我也要知道真相。”
“知道之后呢?如果他们果然是和帝国作对,对公民有害的叛徒呢?”
陶夭夭扶着墙壁,咬牙道:“……把他们送去军事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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