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熄灭之后, 裴松凛轻垂着眼, 思绪却闲不下来。
以太军是帝国的特种军队, 就连各星区的司令也只是听过名号, 对这支军队执行的任务一概不知。
但在裴松凛刚从德斯军校毕业那年, 他曾经收到过一封密函, 就是以太军的征兵文件。
文件中其他内容裴松凛已经记不清了,唯独对一句话很深刻——以太军直属于帝国元帅,任何人不得随意调配。
当时他只觉得那文件跟他父亲裴庚脱不了关系。毕竟那位司令大人总喜欢用帝国的枷锁拴着他。
裴松凛不听他的话,粉碎文件后便直接闯到了T11星区.
但在护星城上看到以太军坠落时,裴松凛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帝国元帅不是昏迷不醒?他养起来的以太军怎么会由裴庚调动?而且还只是为了一个星盗团的头子?
他不相信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围捕行动。
分神之际,裴松凛怀里的小春卷忽然翻了个身,他的思绪骤然落下,琥珀色的眼眸凝着眼前的人。
言欲的头发蹭得乱而蓬松,带着一阵属于他的海盐奶油香,用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暗中跟裴松凛对视了三秒。
裴松凛忍不住低头贴了贴他的眉心,声音轻而浅:“怎么了,睡不着?”
随后言欲就忽然拢开了被子,一下扑进裴松凛的怀里,跟前蓄起来的那点暖意毫无保留地传递到Alpha的身上。
沾染着Omega气味的被子飘落到裴松凛身上,他顿时便感觉自己像陷入了名为言欲的网。
裴松凛本能般抬手搂着言欲,轻轻吻他的发端,眷恋地笑:“嗯?”
“……是你。”言欲的声音轻又低,“初恋。”
裴松凛整颗心脏像被温暖而甜腻的海盐奶油浸泡,每一根血管都被沁满,四肢暖得发痒。
这哪里是坦白。
杀伤力比表白还强劲。
裴松凛一下轻托言欲的腰,克制不住般压到他绯色的唇上,轻轻地吻着。
言欲没想到裴松凛的反应会那么大,他只是有些睡不着,察觉到身侧的人虽然安静地躺着,但显然又在想其他的事情。
这种感觉跟七十年前那种同床异梦很像,让言欲忽然有种又要抓不住裴松凛的感觉。
在分离的那么多年里,言欲一直在后悔,如果七十年前自己更坦诚一些,直白一些,或许在一个人的深夜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后悔。
所以在刚刚察觉到裴松凛的不对时,他立刻便回了头,把话先说了。
呼吸交错,极淡的热流落在脸上,言欲的眼睛并没有完全闭紧,在黑暗中留下一条模糊的缝隙在看裴松凛。
裴松凛似乎是被触到了哪一点,这个吻比之前还要温柔和动情,一遍又一遍地绘过他的唇线,轻轻吮着舌尖。
认真而强势,言欲被迫从侧躺着埋在他的怀里,变成了仰躺着被扣着指节。
察觉到他的呼吸都有点不顺畅,裴松凛稍稍拉开距离,看着言欲那一截落着红的颈,喉头发痒。
怎么就那么耐亲呢。
言欲的眸里有一层很浅的水雾,迷迷蒙蒙中却又透着澈然,像一片被雾笼罩的湖,渗着冷清而不自知的惑人。
裴松凛长叹了一口气,低头埋在他的锁骨里,嗓音哑得厉害:“忽然好后悔……应该在你特殊时期多占点便宜。”
言欲的脸微微地红了,但仗着灯暗看不见,仍端着平日里淡漠无澜的声线:“又不是不让你……”
裴松凛听到他压得快没有声音的最后几个字,忍不住笑,温热的掌心贴落到他的小腹上,很不规矩地将他的衬衣撩开:“你以为我不想?”
言欲痒的时候就会下意识抬腿,这是他在军校里训练出来的反应,一种类似近身搏斗的防身术,但面对裴松凛的时候就没什么效果,无论是技巧还是力气。
言欲抿住了唇,侧过头时才舔到唇边带有深海香的凉意,装出事不关己的冷静:“……你自己身体不好。”
裴松凛低低哑哑地笑了,因为距离过近,言欲能感受到他发声时从胸膛传出来的细微震动。
锁骨痒,耳朵痒,掌心也痒。
不知怎么的,言欲下意识想逃,可Alpha已经欺身到他跟前,本来撑在枕边的手轻轻托着他的下巴。
被迫目光相接时,言欲看到了裴松凛眼底翻涌得厉害的暗色。
裴松凛低磁的嗓音轻轻地问:“你觉得我不想深度标记是因为不能?”
言欲忽然放浅了呼吸,听到了自己胸膛里逐渐加速的心跳。
裴松凛挽唇,低头吻了吻他的腮边,另一只手轻轻用掌心贴抚在位置上:“……你是不是傻,二次分化可比初分化要慢多了,你这里还没长好。”
昨天晚上箭在弦上的时候裴松凛是有想过就这么越过那条线算了。
但是不行。
先不论言欲精神力和体能允不允许,就这艘破败的Asia机甲,还有目前岌岌可危的处境,都不会给言欲提供太长的休息时间。
裴松凛知道一切都没到时候。
言欲显然没意识到裴松凛为什么在克制,视线局促地盯着天花板。
裴松凛靠在他身上,依恋又缠绵地闻他的味道,托抱着他:“我怎么舍得呢。”
言欲落在他衣间的手缓缓松开,又渐渐紧握。
贴太近了,Alpha体温略高于Omega,他渐渐觉得有点头晕目眩。
他低低地开口:“困了。”
“嗯,睡吧。”
裴松凛安静地环着他,杂余的事情不再多想。
Asia孤身穿过偌大的星河,像漂泊在汪洋大海中的一片孤舟,却不显孤独,只有静谧。
裴松凛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八个小时,他的终端无声触动着传感器,催促着他醒来。
抚平闹钟后,裴松凛轻轻回首看向身侧还没醒来的人。
言欲埋在他的怀里,呼吸平稳,细长而浓郁的眼睫洒落阴影,像垂落的蝶翼。
裴松凛的指肚沿着他的眼尾摸了摸,然后轻轻将他的脑袋放到枕头上。
言欲就是在这个时候睡醒的,漆黑的眼瞳里先落在裴松凛刚刚睡过的地方,没看见人时瞬间晃出了一丝惊恐,无措地回头搜寻着。
因为动作过大还扯到了腿上的伤口,言欲抽了一口凉气,才因痛觉刺激而冷静下来,看到就在身边的人。
言欲一把抓住了裴松凛,触到他的手腕,感受到他的体温,却确定这不是幻象,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像是噩梦到此才彻底清醒。
言欲这幅失而复得的样子刺痛了裴松凛的心,他想也不想地抬手拢住了言欲,像是要将他契进身体里般紧紧搂着。
“我在呢。”
言欲看起来像接受了他还活着的事实,但每一根神经仍处于惶恐不安的状态里。
裴松凛吻着他的耳廓,嗓音又低又轻:“言欲,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不要怕。”
言欲靠在他的怀里,那根从梦中骤然紧绷,又舒缓过来的神经软绵绵地落下,他重新闭上眼睛:“去看看机甲到哪里了。”
裴松凛将他睡翘起来的一小缕发压回去,亲了亲他的眼尾:“嗯,你再躺一会儿,想我就拨通讯。”
帮言欲掖好被子后,裴松凛又顺手将房间的灯调暗了些。
但光线刚模糊下来,言欲就蹙起了眉:“不用,开着吧。”
他的嗓音还有点懒洋洋的哑,带着疲乏和困顿,半张脸掩在枕边昏昏欲睡。
言欲的心跳其实并没有平缓下来,躺下来的时候胸口这一块还是虚空着没有实感。
这里空了七十年,又怎么可能一朝一夕就填满呢。
但机甲跟刻奇伤员的情况到底要去查看的,言欲受了伤需要休养,只能由裴松凛替他去做。
他不能那么任性地让Alpha留在身边。
听着身侧的人离开的脚步声,言欲轻轻阖上眼,拂开了所有凌乱的思绪想要抓紧时间恢复精神。
但裴松凛的脚步到门口后,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定了一阵又走到床边。
言欲重新睁开眼,只见裴松凛链入了卧室的系统,让AI将办公桌展在床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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