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宴不太高兴:“那是他什么都让你做,才逼得你风风火火。”
顾润瞬间抬眼,看向水宴:“不可妄议天帝。”
水宴自知失言,撇嘴,自顾拿起粉盒,试图给顾润脸上做些修饰。
可端详半天,发现这张脸着实无可挑剔,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绛,冰肌玉骨、明眸善睐,端得是秀美无双。
“好了?”顾润道,“心意已领,时候不早了,你……看够了便替我卸下。”
显然,她今夜来碧虚御府任由水宴摆弄这通,只为了其赔衣之愿。
水宴哪里看够,她一辈子都看不够,借口要给她描花钿拖延时间。
笔毫吸汁,她轻轻抬起顾润下巴,一点红脂落在眉心。
她们离得好近,水宴居高临下,看到顾润浓密眼睫微微颤动。
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
水宴手略微发抖,强迫自己稳定心神。
最后一笔落下,她迟迟不动,顾润也不催促,只是仰首静静看她。
水宴被那温和目光蛊惑,心中一片空洞,拇指不受控制地,从下颌一点点移到两瓣红润薄唇。
顾润微微挑眉。
她迫切需要什么来填补,水宴低声道:“你若觉得我错了,就降罪吧……”
她俯身闭眼,将颤抖的双唇印在顾润嘴角。
比指腹触摸到的更加柔软,水宴只是轻轻贴着,却觉得心里那片空洞越来越大,酸涩一点点漫上眼眶。
她缓慢后退,拉开同顾润的距离。
下一刻,顾润扣住她双肩,再度将其拉下,轻轻吻去她的泪。
水宴泪眼婆娑,看不清顾润神色,只觉得颊边温热,如此轻易抚平痛苦。
“你……”她攥住顾润领口,哆嗦地问,“你……你亲我做什么……”
顾润用衣袖拭去对方斑驳泪痕,轻声道:“那你又为何亲我?”
水宴紧紧抓住她的手:“我喜欢、我喜欢——”她实在语无伦次,怎么都说不完整。
顾润耳尖微红,低声道:“我知道,我也一样。”
她摊掌,露出一根红绳,认真给水宴系上。
水宴陷入莫大的狂喜与惶恐,几乎站立不住,慢慢滑跪在顾润身前,将对方手掌一次次贴上脸侧,呢喃道:“我是不是……又在做梦……”
顾润抚摸其鬓角,俯身在水宴额心烙下一吻:“我不会辜负你。”
水宴伏在她膝头,哽咽不休。
…………
木青归总觉得,水宴在自家长姐跟前越来越放肆了。
顾润教她剑术功法时,水宴练不了几招就开始嫌苦叫累,耍赖般倒在顾润身上。
木青归在旁幸灾乐祸,等着看水宴笑话。毕竟他和二哥若是这样柔弱不堪,定会被好一顿训诫。
可是顾润只是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说那就歇息一会儿。
木青归皱眉,觉得不太正常。
他还发现,水宴在洄颂神宫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许多次用膳时候都不懂回避,竟敢和顾润同桌而食。
就差没同寝了!
简直大逆不道!
木青归觉得顾润对水宴太过偏爱,终于寻了个她不在的时间,进到顾润寝宫告状。
他痛诉水宴这些时日里的嚣张行径,想起一件事,脸都气红了:“此人心术不正,竟敢肖想我二哥!”
顾润抬眼:“关烽儿何事?”
木青归委屈道:“我见她言行放肆,前日训了几句,她竟让我注意态度,说日后不定还要叫她一声嫂嫂!”
这不是肖想二哥是什么!
木青归当时就被气得七窍生烟。
他以为顾润能感同身受,结果对方听了,只是耐人寻味地笑了笑。
“长姐!”木青归跺脚。
顾润将书卷新翻一页,悠悠道:“你管那么多呢。”
再是点化之灵,再有教化之责,这态度也实在太偏袒了。
木青归心里冒酸泡泡,顿觉自己地位岌岌可危。
他转身,不经意看到顾润床头立的一盏天灯。
样式很常见,是人间佳节最爱燃放的那种,只是上面画着顾润……虽然穿着打扮没见过,但那张脸他不会认错。
“凡人里居然有人能把你画出原貌的。”木青归瞬间被吸引注意,径直走过去拿起。
顾润起身斥道:“别动。”
天灯已经被木青归转了个方向,露出朝向床头的、巧笑倩兮的美人面。
他登时愣在原地。
顾润握紧书卷,听到木青归呆呆望着她问道:“凡人为何会把你和水宴画在一盏天灯上?”
顾润避而不答:“放下,出去。”
木青归刚踏出门槛,大门就在身后合上了。
莫名的,他有点慌,六神无主地走回栾庭,半路撞见一个高大身影。
另一种惶恐爬上心头,木青归匍匐跪地:“儿臣拜见帝父。”
霖天帝居高临下睥睨他,微微皱眉:“润儿助你突破的?”
他都晋神君境这么久了,他的父亲却才知道。
木青归仍跪在地面,低眉顺目:“是。”
片刻,他听到霖天帝淡淡开口:“行止无端,成何体统。”
木青归额头贴地:“儿臣知错。”
“知错不改,只会给你姐平添麻烦。”霖天帝拂袖而去,走前冷冷落下一句。
待到那股陌生强大的气息消散,木青归才面无表情,慢慢从地上站起。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被漠视。
他自嘲笑笑,长长吁一口气,离开平三十二天。
凌霄天,净莲天宫。
藕塘旁,头戴华贵凤钗的美妇素手凭栏,捻一撮饵食撒入水面,各色锦鲤争相甩尾,撞得花枝乱颤。
美妇莞尔,一旁仙婢福身:“天后娘娘,天君到了。”
天后那点笑意瞬间敛去,冷淡道:“就说本宫已歇息,不见。”
仙婢惶恐:“天君……已经到了。”
天后抬眼,瞥见不远处的霖天帝。
他的气息隐匿得太好,天后竟半点未察觉。
她看到他,视若无物,回头继续喂鱼。
霖天帝踌躇片刻,慢慢上前。
“颖娘。”他温柔唤道。
天后面色不耐:“怎么?”
霖天帝屏退侍从:“我有一事,想同你商量……”
天后冷笑:“臣妾不敢,帝君一向独裁,几时听过旁人意见。”
霖天帝张了张嘴,叹息:“润儿继任储君,也是你爹爹临终嘱托。你怎么、怎么就是想不通。”
“爹爹那时并不知,我还能诞下麟儿!”天后冷冷道,“是你一意孤行,偏要润儿承你衣钵。为女偏扮男,受尽苦楚!”
霖天帝道:“烽儿与青归难堪大用,你也验过他二人根骨。我一开始便无意多要子嗣,先帝与母后毕生恩爱,膝下也唯我一子,因为天灵只能传承头胎,多生无益,是你执意不听——”
天后狠狠一掌拍在栏上:“住口,我不想见你,马上离开。”
霖天帝闭了闭眼,喉结微动:“你别动气,好生休养……我走就是。”
仙婢为其引路,半途天帝改了主意,要去奉灯偏殿。
她立在门口等候,就在天帝进殿瞬间,一股极其强大的威压瞬间席卷天宫,黑云蔽日,风摧树折。
她被骇得匍匐在地,不明天君为何骤然动怒,余光看到一片金袍。
“把顾润,叫来凌霄殿见孤。”她听见霖天帝阴寒至极的声音。
第33章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11
这是第一次,凌霄殿外无人看守。
殿门大开,在顾润迈进后重重合上。
她抬头,霖天帝高居銮座,右掌躺着一盏琉璃灯。他死死盯着,面沉如水。
顾润跪地叩首:“儿臣拜见帝父。”
额头抵在冰凉地面,久久不闻台上人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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