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道(23)

　　他先把水倒进锅里烧上，这才走向三团火球。

　　符咒火球亮度非比寻常，封净清楚看到前方十米不到的土地出现了明显的断层，再走近些，一个有着喀斯特地貌特征的巨型天坑跃然眼前。

　　而且天坑带了非常明显的人为改造痕迹，坑壁有石梯蜿蜒向下，外围有一圈水渠环抱，中部宽阔，其间遍布一堆堆焚烧过的焦黑痕迹。

　　封净脸色一变，立刻联想到自己此前的诡异梦境。

　　“这是不是祭坛之类的地方？”他低声问宋怀然。

　　宋怀然垂眼，表情端肃:“不完全，这还是个送交利克的地方。”

　　送交利克，是萨满巫师常用的一种术式，把草纸或秫秸扎成人的模样，就叫“交利克”，他们将交利克视作活人替身，将其焚烧后可为本尊祛除灾病，这个过程叫送交利克。

　　当然，有的富贵人家为显示心诚，会采取更真实血腥的方式，让穷人奴隶穿上自己衣服坐在装满金银财宝牲畜祭品的车上，然后活活烧死，通过以命换命请求神明放过自己。

　　封净听完宋怀然科普，再看那一堆堆硕大的交利克灰烬，不觉汗毛直立。

　　……烧稻草人是决计留不下这样大的痕迹的。

　　封净眉头紧锁，仿佛隔着时空闻到肉体烧焦的糊臭，转身不再多看。

　　“别玩儿了，你俩离坑边远点。”他提醒赵祁林颐。

　　赵祁敷衍地摆手，瞟到封净胸前，咦了一声，逮住了闲闲。

　　“这是啥，你啥时候带玩具了，造型还挺别致，然哥送你的定情信物？”

　　他下手没轻没重，闲闲被他好奇翻来覆去揉捏，封净眼看着闲闲的小脸开始皱巴，忙拍掉赵祁爪子。

　　“乱摸什么。”他呵斥道，小心顺了顺闲闲的人参须，放回胸前。

　　赵祁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红肿的手背:“你打我？你居然为了一个娃娃，你打我？”

　　封净面色阴沉如水:“再用这种傻逼语气跟老子讲话，前面那个坑就是你的坟。”

　　“老赵，算了算了。”林颐出来当和事佬，递了包压缩饼干给他。

　　赵祁悲愤地塞进嘴里，差点被噎死，手忙脚乱地灌水捶胸。

　　封净懒得管他，见火燃得旺，支了个架子想把裤子拿过来烘一烘，奇怪的是裤子却不见了。

　　他以为自己记错地方，挨着找了两遍都没发现，条件反射地质问赵祁:“我裤子呢？”

　　赵祁:“你他妈有什么毛病？老子刚刚过来，石头都没坐热，鬼拿的你的裤子……你换什么裤子，尿了？”

　　封净一想是不像他，林颐不是会做种事的人，宋怀然更不可能……他目光移向齐岩，后者还窝在树旁，姿势都没换过。

　　奇了怪了。

　　封净不信邪，打着手电到刚刚自己挂裤子的地方，四下仔细观察，半蹲着扒开杂草。

　　在看清地面的狼爪印时，封净表情剧变。

　　他立刻抬起手电，警惕地扫过四周。

　　此处地势宽阔，夜风习习，入目皆是层叠繁乱的黑绿密林，枝叶微微晃动，惨白的月光下有种诡异的平静。

　　“宋怀然，”封净叫他，“你来一下。”

　　宋怀然是随叫随到的，立刻走过来:“怎么了？”

　　封净抬抬下巴:“你看。”

　　他顺着手电的光望去，几个鲜明的狼爪印隐入灌木深处。

　　宋怀然面色不改:“这种深山里，有狼也不稀奇。”

　　封净道:“是不稀奇，可你见过两条腿走路的狼吗？”

　　--------------------

　　久等，抱歉。

　　另:此篇章提到风俗异闻，多引用自《中国各民族宗教与神话大词典》，有添油加醋的改编。

 

第17章 有个师姐

　　手电的光顺着两列狼爪印晃了晃，封净分析:“爪印与爪印之间的距离和折角都太平均了，四条腿走不出这样的痕迹来。”

　　他说着，又看向宋怀然，对方却只是微微挑了下眉，表情没太多变化。

　　“事情比我预料的麻烦点，”宋怀然低声道，“我叫了我师姐过来，让她先把赵祁和林颐送出去，我带你进衍回谷。”

　　封净:“那齐岩呢？”

　　宋怀然握住他的手，并没张嘴，可封净脑子里突兀传来宋怀然的声音。

　　——这个齐岩是假的，他叫古博，是之前入你梦的巫师扮的。

　　封净微微瞪大眼睛，不知该惊讶宋怀然意念传音的本事还是刚刚揭露的真相。

　　他的表情很生动，宋怀然忍笑，继续道。

　　——不信的话可以观察一下，他是个活死人，没有影子，所以才一直不敢靠近火堆，也不吃东西。

　　封净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心想那你不早说？

　　尽管他没有传音的本领，但宋怀然大概从表情里读出来了，眼里写满无辜——我想看看他要干什么，所以没打草惊蛇。

　　封净无语，一把甩开了对方的手。

　　他不着痕迹朝齐岩看了眼，求证精神发作，于是挽起袖口:“赵祁，起来，跟我去捡点柴。”

　　赵祁:“不行，手刚刚被个龟儿子打断了。”

　　封净:“是吗，给我看看，万一没断我再补一刀。”

　　赵祁悲愤道:“你他妈是人还是畜生啊，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林颐站起来:“算了算了，封净，我跟你去。”

　　封净不置可否，捡柴只是顺便，他顺着林边挑挑拣拣，捡到齐岩旁边时刻意请他挪一挪，齐岩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飞快换到另一边。

　　他起身的瞬间封净投去眼神，果真没见其影子变动。

　　……鬼东西想搞什么。

　　封净抱着枝条，立刻退离他三米外。

　　“够了，不用再捡了。”封净看着林颐的背影，皱了皱眉，“你离天坑远点儿。”

　　林颐像是在拔什么，很费力的模样。

　　“这儿有根枯树，够烧很久，有点重我拉不动。”林颐头也不回地招呼他，“你过来帮我一下。”

　　封净没多想，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拍了拍林颐的肩:“过去点——”

　　话音未落，封净就察觉到了不对，林颐身上什么时候这么湿了，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封子！你一个人跑那么远干嘛呢？！”

　　他听到了赵祁的声音，心道完了。

　　……这时“林颐”回头，露出一张腐烂露骨的脸。

　　它朝封净咧嘴一笑，脸上为数不多的血肉便刷刷往下掉，仅剩的那颗眼珠也被挤出眼眶。

　　“好呀……你——来跟我一起吧——”

　　它伸出两只森白骨爪，牢牢钳住封净双臂。

　　封净早被魇住，一动也不能动，冷汗直流之际，余光看到宋怀然向他疾冲而来。

　　太迟了，腐尸身上窜出滚滚黑烟，瞬间吞没了封净。

　　宋怀然伸手一抓，仅剩的黑雾被他挥散，捞了个空。

　　赵祁和林颐眼睁睁看着封净被突然出现的黑烟带走，二人面面相觑，又再度看向宋怀然。

　　不得不说，从认识到现在，赵祁第一次看到宋怀然动怒。

　　看惯了他平日笑意盈盈，如今这副冷峻肃杀的模样还真让赵祁感觉陌生，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

　　“把人还来。”宋怀然朝齐岩摊开手，“我让你死得痛快些。”

　　齐岩眯了眯眼，慢慢站起身，抬手抠住头顶。

　　他的指甲出奇的长，深深陷入皮肉里，脸皮被撕裂时并无鲜血流出，只发出类似裂帛般让人心惊的闷响。

　　赵祁看到齐岩像人偶脱去皮套般撕下自己皮肉，露出里头干瘪青白的中年男子，披头散发，穿着异域，是影视剧里常见的外族巫师形象。

　　“小道长，你没了法器，摘星骨也不在身上，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古博发出两声怪笑，枯瘦的手掌间有黑雾膨出，扭曲幻化成一条锁链，骤然朝宋怀然面门袭来！

　　宋怀然纹丝不动，锁链疾射到他眉心时戛然止住，链身绷得笔直，咔咔作响，似乎用尽全力也无法前进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