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遍地都是土砖屋的村子里,林世平家的房子已经贴上了瓷片,家里有两台电视机还有自行车等等,饭桌上也摆了四五个菜,但他们总共就两个大人三个十几岁的孩子。
农村没有单独辟出来的餐厅,一家人吃饭比较随意,就挤在了厨房的一张桌上吃,刚刚做完饭的煤炉还热着,散发出层层热气,被十几岁的小志拖出了厨房,摆在了厨房外面的院子里。
见自己母亲领了三个小孩进来,小志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一点生气,也没和云安他们三人打招呼,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桌上的菜,今天吃鱼呢,是好菜,他最讨厌这时候有人来家里,因为又要添一双碗筷,虽然云安他们三个还是小孩,但是小孩也知道肉好吃。
“你们三个应该还没吃饭吧?到舅奶奶家吃了饭再回去吧。”四舅奶奶笑意盈盈道。
云安和夏宛还有金子吟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吭声,眼前的女人虽然在笑,但是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带着一种假意的让人不适的客套,云安如坐针毡,感觉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他不太会应付这种场面。
但是金子吟看出来了,这位四舅奶奶也不是真心想要留他们吃饭,吆喝了半天,饭桌上还是正正经经的五套碗筷,没有拿客人的碗筷出来。
小志和小花早就等不及了,敲着碗止不住的催促着四舅奶奶赶紧过来吃饭。
“谢谢奶奶,我们不吃饭,家里做饭了。”金子吟说道,装作害怕的模样,“我们得回家吃饭,要不然爷爷奶奶会打我们。”
云安和夏宛跟着点了点头,桌上的鱼肉对于那个年代的人来说是好菜,可是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是一道普通的菜罢了。
“那你们三再玩一会儿就回家,听到没?”四舅奶奶和蔼的笑了笑道,又看向了那个随着天色渐暗而逐渐变得昏暗的小房间,眸子幽深,她脸上带着笑可是说出的话却像是毒蛇吐信般警告着云安三人,“那个房间是太姥姥住的,很黑,说不定里面藏着什么吃小朋友的怪物,所以你们不要再进那个房间了,听懂了吗?”
云安他们三个人还是五六岁的小孩模样,小孩听不懂大道理,但好奇心很重,所以恐吓是最好的办法。
女人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三个小孩抖了抖,同时露出害怕的表情,她勾唇笑了笑,想要摸云安的头,却被云安下意识的躲了过去。
她脸色一僵,若有所思的看着云安,脸上的笑容未变,只道:“只有听话的小孩才有糖吃,一定要记住舅奶奶说的话,不该去的地方不要去。”
云安抬眼看着四舅奶奶僵硬的脸,心想如果他们真的是小孩子,恐怕早就被吓出了心理阴影。
颤抖着点点头,女人终于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们,云安他们松了口气,像逃一般跑出了厨房,只是才跑到院子里他们就看见了心酸的一幕。
坐在屋子里独自发呆的太姥姥终于肯挪动脚步,她捧着那一点点已经择好的空心菜放进了还未熄灭的煤炉上的锅里,看样子是想趁着林世平一家做饭后残存的煤烧个菜,左右她也只有这一个菜,很快。
才把空心菜放进去,她像是又记起了什么,又回过头颤颤巍巍的回房拿东西。
云安看得于心不忍,可他一个小孩既不能帮忙做饭,身上也没钱,太姥姥还看不见他们,正当他纠结的时候,突然身后冲出来了一个人。
是小志。
那盘鱼有一半进了他和哥哥的肚子里,他吃得满嘴流油,手里拿着一个脸盆,脸盆里装了水,然后在云安他们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径直朝着那个还有余温的煤炉而去。
他一手把锅拿开,一盆水倒进了已经快要烧得差不多的煤炉里。
原本至少还能坚持个一两分钟的煤炉顿时冒起了烟,火被熄灭了。
“你干什么!”眼睁睁的看着小志把火给灭了,云安只觉全身的血在这一刻仿佛冲到了大脑,在他自己都没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已经像个炮弹一样冲了出去,想将小志推开。
可惜他只有五六岁,而小志是一个快要成年的男人,云安的这点力量对他来说如同螳臂当车,不值一提。
一把将人甩开,小志皱着眉头不耐烦的看着云安和过来扶人并且狠狠瞪着他的夏宛和金子吟道:“看什么看,还不滚回你们自己的家,再看我就要揍人了!”
或许是吃定五六岁的小孩说话也没什么大人相信,又或者小孩忘性大,小志对云安三人的态度很差,凶神恶煞的,能将小孩吓哭。
重重的摔在地上,粗粝的沙子磨破了手肘和膝盖,渗出了星星点点的血,云安忍着疼站了起来,愤怒的瞪着小志,他愤怒,心中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一样,“你,你为什么泼水,火灭了!”
“你管我,和你们说了也不懂。”小志不耐道,他颇为趾高气昂道:“这是我家,这煤炉也是我家的,这块还没有烧干净的煤也是我家的,你们懂不懂啊,我灭我自家煤炉的火要你们管?”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小志嘲讽道,“小屁孩快回家吧。”
是,这煤炉是林世平家的,云安想起来了,林世强和他说过,那时候太姥姥住在林世平家里,四舅奶奶是个笑面虎,脸上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实际上心毒得很,对太姥姥苛刻得厉害。
不仅不准和他们同桌吃饭,甚至不做太姥姥的饭,太姥姥自己吃饭还得等着他们一家做完了饭才能用那唯一的煤炉自己做点饭吃。
这煤炉里的煤固然是林世平家的,可是也烧得差不多了,太姥姥她只做一个菜,小志就是故意的,故意把火熄灭,故意看太姥姥的笑话,故意让他吃不成饭。
云安又急又气,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他红着两只眼睛看着小志,带着哭腔愤恨道:“你会有报应的。”
听故事和亲眼看见是不一样的。
哪怕只是一个与云安没有任何关系,萍水相逢的老人被如此对待,云安心里都会难受,更别提是太姥姥,云安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第一次生出了“觉得这人死得好”的感受。
换做是他,他也没有办法平心静气的面对这一切。
面对云安的“诅咒”,小志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从一个五六岁的小屁孩嘴里听到“报应”两个字,他蹙紧了眉头,朝着云安大步走了过来,看上去来势汹汹,似有恼羞成怒的意味。
“云安,我说一二三,咱们一起跑。”金子吟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们三个人对上小志,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云安挣扎了一下,金子吟紧紧桎梏了他的胳膊,厉声道:“听我的!别任性!”
“一,二……”在金子吟即将喊出“三”的那一秒,太姥姥颤颤巍巍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这一次她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三个人的身影。
“小志。”太姥姥喊道。
云安呆住了,小志也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了一眼满脸平静的老人,或许是内心知晓这事做得不妥当,小志只是冷哼一声,声音不大但在场所有的人都听清楚了,“反正我没做错。”说完他转身回了厨房。
从始至终这场闹剧林世平和他的妻子没有一人出来看一眼。
云安收回看向厨房的视线,转移到太姥姥身上,他怯懦的,心中涌出了一股强烈的自责,如果他的反应再快一点就好了,这样就能及时拦下小志,也不至于太姥姥要重新生火。
火灭了,煤炉也湿哒哒的,虽然是炎热的盛夏,但是太阳已经落山,没有了高温炙烤,沾了水的煤炉想要彻底烘干也需要一点时间,那剩下的一点煤饼也不能再用了,虽说这煤饼是林世平家的,可是小志的做饭也着实让人生气。
云安愤愤不平的想道,原本就应该是儿子赡养母亲,可是太姥姥到了林世平家里,除了给她一间房住,吃穿都不管她,甚至让她八十岁的年纪还要自己做饭,小气苛刻到连煤炉里的煤饼都要分开两家用,这算什么赡养!
“太姥姥。”云安抽了抽鼻子,巴掌大的脸上带着余怒未消的薄红,像葡萄一样的眼睛水润润的,他大着胆子走到太姥姥面前,他知道老人的听力不好,所以刻意放大了声音道:“我是云安,我外婆是林佩娥,太姥姥,你去我家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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