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恐惧也会让人说不出话。
它来了。
云安的余光看见了墙壁上的影子,它到了五楼最后的一个长楼梯拐角。
白皙柔嫩的掌心用力的拍着门,掌心被拍得通红,云安却感觉不到痛和麻意。
在他绝望的那一瞬间,门似乎被拍动了,他猛力一推,门没有锁,是虚掩着的。
来不及多想,云安拉开门,他像一只浑身毛都炸开了的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花弶家。
还有时间,它还在楼梯,只要自己把门关上就好。
老式小区的门几乎都是往外开的,云安握住门把手,心脏的跳动声连着太阳穴,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安静,他的眼中只有这扇即将被关上的门。
用力往回拉,门即将被关上,云安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更加紧张,紧张得喉咙似乎都被糊住了,他总隐隐有一种预感。
它已经到了。
在门即将被关上的那一瞬间,一只死灰青白的手从那仅存的缝隙里伸了进来,死死的抓住了门的边缘。
全身的血液像升空的烟花猛然炸开,来不及了,这扇门关不上了。
在极度的恐惧下云安反而什么都忘了,他下意识的松开了手,门被猛然拉开,客厅里的灯光瞬间被点亮,云安不知被什么拌住了脚,重重的摔倒在地。
疼痛蔓延全身,他却感觉不到,半趴在地上,他不敢回头。
可是听觉嗅觉触觉每一种感觉都在提醒着他,它进来了,云安要死了。
咬住牙,云安已经闻到了那股浓烈到让人作呕的血腥味,他颤抖着,如风雨中摇摆的浮萍,在浑身的汗毛炸开时他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手捏紧了口袋里的符箓。
符箓是最后用的,不到万不得已云安真的不想使用它,不是因为符箓的珍贵,而是它只能近距离的使用。
这就代表着云安必须要等它靠近,直面它,才能有机会将符箓贴在鬼怪的身上,引来雷劫。
云安怕鬼,连看个恐怖片都只敢看开头和结局,他觉得他一辈子可能都没办法做到不害怕,可是现在只有他自己,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所以他必须面对。
莹澈的泪珠滚滚而下,云安恐惧到连尖叫都无法做到,他颤抖着紧紧握住了符箓,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它靠近的机会。
客厅里的顶灯越来越亮,似乎在提醒着云安,让他看清楚它的模样。
耳边传来赫赫的笑声,在那股极致的寒冷即将触碰到云安的脚踝时,砰的一声,客厅顶灯的灯泡,炸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云安身后响起,“滚!”
云安猛然抬头,明亮的月光余晖透过客厅的窗户打在花弶的身上,为他勾勒出温柔的轮廓,他穿着最普通的T恤牛仔裤,却威严得像个统御天下的帝王。
眉头紧锁,不怒自威,轻描淡写的定下了生死,就像最初云安在那个逼仄的房间里见到凭空出现的他一样。
身前传来一阵尖利的啸声,隐含着痛苦、不甘与愤怒,云安下意识想要回过头去看,却被一只温暖又宽大的手掌覆盖了眼帘。
花弶半蹲下身子,伸手遮住云安的眼睛,他面无表情,像一尊高高在上的神,蔑视着屋子里的一切。
女人痛苦的在屋子里翻滚着,一双全黑的眼睛流下血泪,死死的瞪着云安,却在下一秒被花弶弄瞎了双眼。
冷哼一声,花弶神情淡漠,但深沉眼眸中却含着点点怒火,在云安没有察觉的屋子角落里,忽然出现了另一个黑色的身影。
在花弶的默许下,老人慢慢走近浑身都在燃烧的女鬼,女鬼扭曲的脸上第一次爬上了名为害怕的情绪。
像是拖死狗一样,女鬼身上的火焰没有伤害老人半分,只灼烧着女鬼的灵魂,却又不肯给它一个痛快,老人抓着女鬼的头发,走出了花弶家,在离开前转过身子对着花弶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老人的目光停留在被花弶遮住眼睛,还在细微发抖的云安身上,眼神变得慈祥,她微微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拖着女鬼慢慢的走下楼。
“砰”的一声,大门被关上,云安被吓得浑身一抖,双手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了放在眼前的那只手。
“安安,没事了。”花弶松开了手,客厅里灯又亮了,云安颤颤巍巍的抬眼,纤细浓长的睫羽颤抖着,像振翅欲飞的蝴蝶翅膀,惹人怜爱。
看着云安这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花弶的心像被揪住了,生出了点悔意。
因为过度的惊恐,哪怕是看见了花弶,云安都像是没有回过神来一样,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里布满了惶恐不安,手掌下的身躯还在发抖,因为摔了一跤,胳膊上嫩白细腻的肌肤擦破了皮,他双眸含泪,此刻抬眼望着花弶,摇摇欲坠的眼泪却倔强的不肯掉下来。
在云安遇到生死劫时花弶每次都出现得那样及时,他脸上总带着温柔的关切,眼睛里的心疼满得似乎都快要溢出来了,而云安傻乎乎的每一次都相信了。
他那样的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就连唇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性感,叫人怎会不沉迷。
指甲掐进掌心里,云安就这样看着花弶,嘴唇抿得很紧,他发着抖,像是淋了雨却找不到妈妈只能独自舔舐的幼崽,倔强得让人的心似乎都快被揉碎了。
花弶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将云安抱在了怀里。
既然云安不肯主动,那就他来好了。
等了这么久,等的不就是这一刻么。
温香软玉在怀,花弶轻嗅云安的颈间,是他熟悉的淡淡的香味,怀里的人软得像是一滩不成形的水,花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此刻他还不知,这样的感觉就叫怜惜。
邪神高高在上,无爱无怜,无人可以让他停下脚步,牵动心神,但怀里的人做到了。
趴在花弶的怀里,嗅着淡淡的青草木与雪山融合的气息,感受着熟悉的体温,云安绷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他哭得可怜,没有嚎啕大哭,只是紧紧抓着花弶的衣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个不停,哭得很小声又隐忍,让花弶再一次后悔了。
云安也不知道自己哭了有多久,他只知道自己的头很疼,胳膊上的伤口也很疼,腿上肚子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慢慢的他不哭了,花弶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抱着他,两人坐在客厅的地上,互相依偎着,花弶用他的胳膊与胸膛构建了一个坚固的小小的城堡,将爱哭的胆子很小的云安紧紧护住,给予他安全与温柔。
“花弶。”云安的脸上全是眼泪,已经干掉的和未干的夹杂在一起,他的声音软软的,让花弶想到了漂亮的柔软的棉花糖,很美但却脆弱,只需要一点点水就会把它融化掉,世间再无它出现过的痕迹。
想到这里,花弶紧了紧搂住云安的胳膊,更加用力的将人抱在了怀里,他听到云安在叫自己,也很轻的说道:“我在。”就好像怕声音大了,怀里的人也会融化消失。
“今晚吓到你了是不是?”见云安久久都未曾言语,花弶低头亲了亲云安白皙娇嫩的额头,轻声哄道:“它不会再出现了,我将它……”
花弶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云安打断了。
这很少见,云安几乎不会打断花弶说话,花弶记得,他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眸里总是含着许多许多的感情,花弶分不清那些感情是什么,这对于他来说太复杂了。
可是花弶知道,这些感情里没有恐惧、畏怖等糟糕情绪。
明明云安就在自己怀里,可花弶却觉得自己好像离他很远很远,远到他不能随心所欲的再抓住他。
“你是不是……一直……在这个房间里。”云安哽咽着问道。
他表现得那样依恋花弶,恨不得将自己缩小了藏在花弶的口袋里,可问出的话却让像一把剑,硬生生的想要斩断某些连接的东西。
花弶抱着云安的手变得更紧,抱得云安有些痛,但云安什么都没说,他知道了答案。
“是。”云安听到了花弶的声音。
此刻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放纵自己在花弶此刻给予他的温柔和很像很像爱意的表达中沉沦,另一半则冷静的退出花弶的怀抱,摈弃一切情感,用最理智的方式将一切摊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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