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佛谙感受到了自己急于摆烂的心,但他没有抗拒,反而坦然接受。
没办法,少年时确实有鸿鹄之志,如今渐渐发觉了自己的庸碌,除了接受,楚佛谙也别无他法。
该愧疚的,该抱歉的,该懊悔的,他都真心实意的折腾了一番,连自己的心都献了出去,再后面的,也不能急于一时。
他准备离开,又忽然想起了麟岱的姻缘线。
想到麟岱的名字还与鹿鸾山的齐齐挂在姻缘树上,楚佛谙就浑身不舒服。他耸了耸肩,暗自道:
“那便不怪我了。”
和光仙尊拿着锄头挖了天机阁后山的姻缘树,从此,修士再也算不出来命定之人的准确身份。
地上一颗树,牵连天上万颗星。树一倒,星象也随之模糊。从前掐指可知道真爱在何方,可如今,任凭你千算万算,也只能看到浅浅背影,或者人间重复了千万家的普通姓名。
做完这一切,天机阁已经气死了一批人,剩下一批人在忙着结党对楚佛谙口诛笔伐。
楚佛谙明摆着不想干了,任他们嘴里射出刀子来都没用。
几个老头子在殿内哭成泪人,楚佛谙一甩袖子就要走。却在踏出门的那一刻,收到了许鹏莱的传音。
“麟岱失踪,仙尊速回。”
几个老头刚哭诉到楚佛谙不尊法典丢了礼冠,眼前一黑就被他掀翻拍在了墙上。
他们陷在大殿的青色墙壁裂缝里,看着楚佛谙从满脸不耐烦,便成了满脸杀意。
老头吓坏了,自行从墙缝里爬出来,擦擦眼泪喊“恭送仙尊”。
恭送的很及时,楚佛谙眨眼间就消失了。
然后天机阁屋顶莫名掉了下来,给老头砸的哎呦哎呦。
从远处看,天机阁的屋顶竟齐齐被削掉了大半,缺口处还缭绕着凌厉剑气。
楚佛谙几乎是飞奔回了涅罗宗,许鹏莱一转头,就对上了男人的脸。
“仙尊,缘书他并非有意,怕是误以为我们要杀他夺根骨。”
许鹏莱明白自己徒弟的意图,怕楚佛谙给人剁了,连忙解释。
楚佛谙无法顾忌这些,他满心都是麟岱,匆忙在室内找了一圈,又逮住琼牙问:
“方才麟岱做了什么?”ĈҥÐɈ
琼牙道:
“主人命我查看齐缘书居室,说是可能藏着异族。”
“我去看了,只有这些人偶,还吊着个男人,我好像认识,只是想不起来。”
麟岱从来不会主动探寻人家的私事,除非真的有不对劲的地方。楚佛谙看了眼人偶,又揪住许鹏莱的领子,给壮汉原地转了一圈。
“你那小徒弟做了什么?麟岱呢?”
“仙尊,仙尊!缘书不会对小公子做什么的,我这就带你去找!”
壮汉也很急,连画了两道符都没有成功。最后一道成功了,两人一犬瞬间隐去了身形。
“仙尊应当知道吧,缘书之前被下修界一个世家残害,那世家精通木偶术,缘书后来习得此术,将那祸害他的一家人……做成了人偶。”
许鹏莱带着楚佛谙和琼牙来到齐缘书的那间小屋前,琼牙道:
“怎么又回到了这里,刚刚不是看过了吗?”
“这孩子竟生出了太虚心宇?”楚佛谙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嗯嗯嗯。”许鹏莱点头如小鸡啄米,“仙尊放心,我知道那孩子,他不会对小公子做什么……”
眼前雾气散去,几人皆愣在原地。
雪衣美人鬓发散乱,朱唇带血,乌黑发丝被身后少年攥在手中,双眸含泪地跪在地上。
而那少年拽着美人的发丝,身躯已经抵到了他瘦削的背部。
第65章 第一抹剑光
庞大的剑气将楚佛谙脚下的幻境割裂, 露出扭曲的空间。人间景色在众人足下飞速流动,仿佛陷入了什么恐怖的梦魇。
男人缓缓抽出一柄长剑,稳得像掀开草木抽出一枝心悦的花。这长剑几近于无色, 只有楚佛谙的水系灵力在剑身流淌,使人能窥出它的几分真貌。
这是一柄修长、窄细、且怒气滔天的灵剑。
电光火石之间,齐缘书哀嚎一声,右手竟脱离身体飞了出去。他顿时也被杀意凛然的剑气掀飞, 擦着地面疾驰出了火星子。皮肉黏连着破碎的衣物均匀地摊开在地上,霎时间血腥无比。
在楚佛谙剑芒指向齐缘书的胸口时, 许鹏莱那么高大的一个汉子白了脸,扑通一下跪在了楚佛谙身前。
“仙尊恕罪!”
齐缘书弯腰呕出了一口血,其中夹杂着破碎的内脏。他运气扶正被击打得乱七八糟的五脏六腑, 丝毫不肯服输地望了楚佛谙一眼。
看到麟岱跪在地上时,楚佛谙的心就乱了。人间东南角地龙发怒,楚佛谙心跳慌张。
可以说, 他吓得不轻。
在楚佛谙剑气出手之前,许鹏莱先他一步怒呵一声:
“你这小畜生, 要对仙君做什么?”
言罢,大掌挥起,就要打齐缘书。
霎时间灵气涌动,将齐缘书制造的幻境都冲散了几分。周围景色雾一般动荡,荡起奇异的波纹, 桌椅、床铺,还有窗外的风景都像瓷盏中的茶叶一样上下浮动。
这孩子也是灵活,许鹏莱也没下重手, 齐缘书断了一臂松开了麟岱 , 他躲开许鹏莱的灵气风刃, 就地一滚躲在了桌子后,还顺手稳定了岌岌可危的幻境。
地上洒了许多鲜红的血,还有零落的皮肉。
“我平时怎么教你的?我这么教你的?”
许鹏莱吼着说。
毕竟是名正言顺敬过拜师茶的师尊,齐缘书说到底还是怕许鹏莱的。少年眉间张扬的神色偃旗息鼓,显得有些畏畏缩缩。他问:
“师、师尊怎么进来的?”
“你当老子废物吗?一个区区太虚心宇,我是你师傅,我怎么进不来!”
许鹏莱抹了把脸,又瞥见麟岱被折磨的形容狼狈,一边怒不可遏,一边捶胸痛足。好不容易请来了楚佛谙这方大能,被这小子一冲撞,也不知仙尊会不会继续坐镇涅罗宗。
失去了楚佛谙,涅罗宗完全无法坐稳第一武修大宗之位。到那时,别说四方法会,连最基本的宗门运作都是问题。
楚佛谙此时正阴着脸,他的右手虚虚握着,那柄“伉侠”仿佛就要应召发威,挥出惊天动地的一剑。
或许是因为齐缘书着实年幼,又或许是因为麟岱在面前,楚佛谙周身一片肃杀,却好好站在原地,没有继续出手。
“孽徒,仙君诚心以待,你怎能做出这种事?”
和光仙尊在此,他的仙君还被伤成这样。许鹏莱再怎么护短,也免不了一番责罚。
听到他说这个,齐缘书竟是冷哼一声,黑眸一转,咬牙道:
“你说好要做我师尊,让我不挨饿受冻。如今要剥我的灵根给这病秧子换骨,你怎么好意思说我?”
许鹏莱噎住了,壮汉愣在原地,继而长叹一口气。
“是为师的错,不该瞒着你的,连累了麟岱小仙君。”
楚佛谙已经扶起了麟岱,青年估计是觉得自己居然被个孩子欺负了,一时难堪又尴尬,于是紧紧抱住了手臂,又缩成了一团小刺猬,不许楚佛谙看他的脸。
楚佛谙温声哄他,让他转过来看看。
麟岱将头低的更狠了,甚至退后两步不让楚佛谙碰他。
他自己偷摸着用袖子擦脸,但擦错了边,那下巴上的灰被他抹开,从嘴角拉到了耳垂。
如果这不是齐缘书创造的幻境,估计麟岱此时已经扭头跑了。
楚佛谙仿佛看到了一只别扭的花脸小猫,哪怕受了欺负也不许别人摸摸安慰。反而浑身炸毛,哑着嗓子要挠伸向他的手。
于是他主动离开青年身边,给他自己整理的余地。
水漫则溢,青年不需要太过黏腻而无孔不入的关怀,这会令任何一个手脚健全的人紧张。
楚佛谙深知这一点。
齐缘书见高大威严的仙尊越走越近,干脆就不躲了,坦然从桌子后走了出来,笑道:
“色令智昏,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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