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岱立在原地,目光一凝,嗓音凉如夜泉:
“什么除了他?”
声音在方室里回荡,听着有些阴森森的恐怖。
“哎呀,在老朽面前,大可实话实说。”扰龙谈不理会麟岱的质问,自顾自走远。
“邓陵钧死了,就在清平阁,这事还能是谁做的?”
声音渐远渐弱,麟岱握着那枚回灵丹,目光幽幽如鬼火。
他站了半天,终于平复下心情。
麟岱捡起手边的草叶,心中默念着清心诀。
门口那两个探头探脑的扫洒弟子赶忙上来帮忙,麟岱从前最害怕与人交流,也从不麻烦别人,恨不得把自己蜷缩成一只刺猬。现在却能大大方方说句“谢了”,便留下一地草药碎屑大步离去。
扰龙谈,长老阁……
麟岱步子加快,一翻身坐上琼牙背上,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
非要逼迫他到如此地步吗!
清平阁是麟岱任首席弟子时居住之处,向来简单清静。
可麟岱一进门,就被血腥味冲了一脸。
麟岱正欲进屋查看,却被一行人拦住。
鹿一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麟岱不由得苦笑一声,道:
“怎么,你也认定是我杀的邓陵钧?”
鹿一黎摇了摇头。
“你没这个本事。”
说完,他似乎觉得这话不妥,看了眼面容憔悴的青年,却也没做其他解释。
麟岱尝试推开他,鹿一黎身形未有丝毫动摇。
“让开!”麟岱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气。
鹿一黎被吼了一嗓子,没有生气,脸上却带了几分愧疚。
“是我思虑不周”他说,“我会向长老阁解释。”
麟岱感到他有所动摇,趁机推开了他。刚要进屋,就被鹿一黎拉住了一只胳膊。
“放我进去看看吧。”麟岱放软了语气,扭头露出双朦胧的桃花眼。
鹿一黎呵退身后几人,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
纯白布料,几根细细的带子,小小薄薄的一片。
麟岱呼吸一紧。
是他的心衣。
麟岱的衣物多由琼牙搓洗,蠢狗一直在学缝补。所以那亵衣下摆处,还用红丝挑了“泽渊”二字。
“邓陵钧怀中发现的。”
迎着青年的目光,鹿一黎给出了回答。
第19章 我生性下贱
“所以呢?”麟岱反问。
“我生性下贱,趋炎附势无所不用其极,求爱不得便怀恨在心?”
鹿一黎抿了抿嘴,没发出任何声音。
这些话,都是他当初对青年说过的。
两人僵持了半晌,鹿一黎终于放开了手。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那晚我就在你旁边”,他说。
麟岱不理会他,径直往里走。
鹿一黎看着青年的背影,表情苦涩。他喃喃道:
“都怪我,都怪我……”
鹿一黎进屋就看见了几个熟悉面孔,穿封尚也在内,见到他来,安慰似的点点头。
麟岱点头回应,顶着一干人审视的目光,掀开床帐。
血腥味扑面而来,众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味道古怪的很,除了血腥,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有把刀扎进了喉咙里,让人肺腑生疼。
麟岱经历过更残忍的折磨,面不改色地坐在床沿边,查看邓陵钧的情况。
邓陵钧为何突然暴毙?麟岱也想不清,他即将突破金丹,身边也有许多家传法宝护体,可如今……麟岱看了看他挣裂的虎口。
竟是连本命法器都碎了,死前应该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麟岱忽然想起了师尊的那句“今后不必再见”。
真是一语成谶,他想。在进地府之前,他都不用再见这人了。
“大师兄……”穿封尚拨开人群,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边。
“怎么说?”麟岱问,
穿封尚愣了一会,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
“说是邓陵钧轻薄师兄,师兄反抗时过失杀人。”
麟岱无声苦笑。
“我知道不是大师兄做的。”穿封尚连忙说,“我同鹿师兄已经禀明仙尊,说清了那晚的事,马上还师兄清白!”
麟岱摇了摇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青年嗓音冷冷的,眼神蛇一般窥伺周围,修长的脖子缓缓转动,将身边每个人的脸都收入眼底。
“我没杀人的能力,琼牙有”,他说。
“琼牙没有,三首蛟有。总之,我一定有杀人的办法,我一定是戕害修士的凶手。”
麟岱可以猜到,这样的事发生了不止一次。他算是明白上次那个孩童说的“凡是得罪过他的人都被狠狠报复”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暗地里,什么脏水都往他身上泼。
“师、师兄……”穿封尚被这眼神看得发毛。他还是头一次从这温柔如春雨般的人身上,看到这样恐怖的表情。
麟岱不语,掀开被子,单手按压着邓陵钧的胸口,弯下腰贴近了听他的心跳。
门外之人见状想来阻止他,被鹿一黎一剑挡了回去。
麟岱静静听着,忽然面色一变,赶忙撬开邓陵钧的嘴向里看。
“你做什么!”一记尖锐的叫声打断了麟岱窥视的眼神,胸口被只少女的小手攥住,对上双泪花盈盈的眼睛。
“我哥哥确是做的不对,可你也不至于杀了他!”少女越攥越紧,麟岱几乎都喘不上气。
鹿一黎剑鞘一挑,少女吃痛地松开手,向后栽倒。
麟岱伸手一揽,稳稳地扶住少女。
青年的发丝坠在少女颈窝里,少女吓了一跳,整个人弹出两丈远。
她又气又急,说:“我哥哥是真心想娶你的,你不喜欢,赶走他就是了,何必杀人。”
麟岱却冷静地扫了一眼床榻,说:“他还没死。”
这四个字如一记惊雷,死寂的屋内被炸的人声嘈杂。
“真的吗,师兄,他还没死?”
“怎么可能,本命剑都裂了。”
“这样子怎么可能是个活人?”
“未免太过天方夜谭。”
麟岱则再次撬开邓陵钧的嘴,示意少女向里看。
少女犹豫了一会,还是走近向他喉头看去,紧接着,少女喜悦地喊了声“哥哥”!
众人不解,也凑近了看。
邓陵钧口中满是鲜血,连嘴唇都被咬破了,但他喉咙深处尚且能看出肌肉纹理,咽喉两侧肌肉一跳一跳的,像是在吞咽着什么。
他人都死僵了,怎么还会吞咽?
麟岱吩咐道:“取水来。”
一旁有人赶忙递过来水,麟岱接过,抬起邓陵钧的脑袋,给人喂了进去。
众人目光几乎凝成了一条线,鹿一黎则攥紧了手中剑。
门外有人吵嚷,长老阁的人来了。
麟岱与鹿一黎交换了下眼神,少年抽出宝剑,转身关上了门。
就在众人分神向外看时,咕咚咚的饮水声传来,少女捂着胸口哭出了声。
邓陵钧真的在饮水,尽管他面色灰白,像是死得透透的了,但他的身体,确是是渴求水源。
没一会,一碗水就见了底。
麟岱从乾坤袋中取出金错仙山铜炉,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诸位。”麟岱问,“可有驱魔符?”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喊道:“有是有……”
“那便给我!”
麟岱说的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那少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伸手道:“有驱魔符的都给本小姐交出来,我哥哥乃邓陵族宗子,古剑门少主,他若除了什么差错,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众人闻言,纷纷上交符纸。
少女将一大叠符咒递给麟岱。
麟岱接过,咬牙掀开炉盖。
今日炼过一回丹,损耗了大半精血,现在已是强弓末弩,纵使有返生炉护体,四肢百骸也疼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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