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哼哼唧唧的蹭蹭麟岱,欢快地向药谷蹦去了。
身着单薄亵衣的美人立于月下,清辉冷冷为他镀了层寂寥的衣裳。他遥遥看向太阿宗辉煌壮丽的宫殿,眼中盛着复杂的情绪。
琼牙抱着白羊飞奔回来,看到青年这副模样,吓得赶紧找冬衣为他披上。
麟岱心绪不宁,呆呆坐着任他摆弄。
“主人,你怎么样了?”
琼牙的担心都写在脸上了,麟岱摸摸小狗头,问道:
“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琼牙点点头。
“那现在便告诉我。”
麟岱没有丝毫怒意,琼牙愧疚地低下头。
“许妄死了。”
黑夜黑到人胸口发闷,辽阔的苍穹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窗边,一只小虫窥见了屋内烛火,正挣扎着往里爬。
“那只魔……还没抓到吗?”
琼牙点头,“没,只能查到一点残余的瘴气。”
高等魔族可化瘴气分裂成无数个小魔,越强的魔,分裂出的个体就越多。
此次流窜太阿宗的,必然是只强悍的魔族。
麟岱感到手脚没有力气,尝试了两遍都没能顺利站起来。
鹿一黎深夜造访,应当是被编入了除魔队伍里。
此次魔族来势汹汹,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要凶险,鹿一黎怕是凶多吉少。
“太阿宗捕获了多少只魔?”
化瘴丹必须由魔族为药引才能炼制成功,此次除魔,此丹几乎比剑还要重要。
琼牙闭起眼回忆了一下白日里看到的情形,回到道:
“四十三只。”
四十三……麟岱蹙眉。
不够,受伤的弟子可远不止这么点。
琼牙唯恐他不顾身体去炼丹,连忙摁住他。
“主人……”
麟岱知道他要说什么,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胳膊。
“无事,我困了,熄灯吧。”
如今自顾不暇,哪有兼济天下的心力。
琼牙松了口气,吹灭烛火,服侍麟岱上床睡觉。
麟岱这一觉极不安稳,一会梦到自己在渭州被人拐卖,一会梦到狼妖把自己咬成两截,一会梦到自己被绑着与楚洵成亲。
麟岱这边喊着误会,那边穿着喜服的男人就过来了。
麟岱知道他要踹自己,挣扎着往后躲,不知被谁拽掉了盖头。
一抬头,阿弥陀佛,哪里是什么楚洵,分明是那剑尊楚佛谙!
麟岱丢了个大脸,呜呜地哭出声来。
楚佛谙却很温柔,一遍遍地拍着他的背告诉他不要哭。
麟岱委屈极了,磕磕绊绊地讲起自己被骗着与楚洵结亲的事,他越说越难过,就这男人的衣袖擦眼泪。
剑尊也不动,就让他擦。
擦着擦着,麟岱就醒了。
琼牙在外面煮早饭,窄小的床榻上依旧是他一个人。
麟岱抱着自己的腿,蜷缩在榻上出神地望向窗外。
都这个点了,他想,外巡弟子该出山了。
鹿一黎年纪尚小,可已经成了弟子首席,势必要率领队伍出巡,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这样想着,麟岱换了身衣裳,草草吃过早饭,往镜花阁走去。
就去看一眼吧,当是回那九百九十九枚灵石的人情。
麟岱到的时候,镜花阁已经空了。得知弟子们已在东门集结准备出宗,麟岱骑着琼牙匆匆赶了过去。
太阿宗进入了戒备状态,墙面上的符咒一一显现出来。麟岱灵力微弱,都没能激起符咒的反应。
远远地,他看到一身舵银铠甲,手持不夜侯的鹿一黎。
少年气宇轩昂,立于弟子方阵前挥斥方遒,气度锐利且从容。
恍惚间,麟岱仿佛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巍峨白墙送走了太阿宗一代又一代的弟子,人族后裔就在这样青春正好的年纪里披坚持锐,守护人间永恒的安宁。
鹿一黎侧身时看见了麟岱,目露诧异之色,急忙走到了他跟前。
“你来做什么?”
鹿一黎看见他穿的单薄,连忙从身边人手中接过大氅为他披上。
肩上一暖,麟岱这才惊觉人间四季流转之快,昨日还是清风碧水戏白莲,今日只能留得残荷听雨声。
两人沉默良久,谁都没说话。
相处了六七年的师兄弟相顾无言,麟岱觉得有些悲哀。
鹿一黎倒是先开口了。
“麟……大师兄。”
少年微微移开自己的目光,紧盯着石阶上的一株秋草。
“我会做的很好的,就像你从前那样。”
麟岱微微一笑。
“平安回来就好。”
鹿一黎执拗地摇摇头,仍是不看麟岱。他说:
“这段日子我想明白了许多。我之前是很混蛋,师兄大度,才没有同我计较。”
“我同师兄还差的很远,但我会努力的,争取做太阿宗第二个麟泽渊。”
麟岱静静地听他说着。
“我对师兄有诸多误会。”说到这鹿一黎叹了口气,随即目光变得无比坚定。他望向太阿宗白墙之外的天空,眼神也逐渐阴狠。
“等我回来了,一定好好同师兄聊聊。在此之前,我会杀尽魔族,替师兄报仇。”
麟岱缓慢且温柔地伸出手,还不等他抬袖,鹿一黎就自己弯下了腰。
少年长得快,十六七岁而已,就和他一般高了。
麟岱摸了摸他束的端正的发髻,道:
“待你平安归来,我教你跳四方法会的祭祀舞。”
第25章 我一点都不喜欢
送走了鹿一黎,麟岱难免有些恍惚,他想去给剑尊道个歉,于是择无人处催动了含灵宝玉。
可惜的是,宝玉并没有同他想的那样传来好听的嗓音。
男人许是忙,又或许是生气了,没有理会他。
麟岱握着宝玉,感觉掌心都要被它灼穿了。
琼牙抱住他,麟岱鼻子一酸,心砰砰跳的厉害。
他在心里想了好几遍该如何同剑尊说,现在好了,直接不用说了。
麟岱想起了那双昳丽勾人的眼睛,微微翘起喊着“小麟岱”的嘴巴,反手也搂住了琼牙。
这种被包围的感觉让麟岱想起上次被剑尊拥在怀中的感觉。
好温柔,如果能一直那样就好了。
麟岱活了二十一年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如半熟的梅子般酸涩甘甜。
思念之上,眷恋未满,就像什么禁果似的引诱着人舔一口。
麟岱疑惑了。
这年冬下了好大的雪,自鹿一黎一行人出了太阿宗起,漫天银屑就止不住地抛洒。两天后,白茫茫大地干干净净,将世间所有罪恶都掩埋其中。
北院已不适合灵宠过冬,麟岱在多宝阁一申二申,终究没申到间像样的居室。无奈之下,他去求了骨珑仙尊。
鹿鸾山终于等到了服软的麟岱,一番收拾,麟岱和他的灵宠们住进了干燥温暖的侧殿。
或许觉得这是某种默许,抑或是某种暗示,麟岱搬入侧殿的那一晚,鹿鸾山出现在了青年的榻前。
麟岱正在烤火,他陷在一团兔毛大氅里歪着头昏昏欲睡。
他的生命就像火花一般短暂,噼啪声后,转瞬湮灭。
鹿鸾山定定地看了他一会,伸手拨开青年散乱的鬓发。
麟岱被惊醒,看到长身玉立的鹿鸾山,却没有向从前那样急着行礼。
他慢悠悠坐起,哑着嗓子问候了一声。
冬天对他而言与地狱无异,麟岱整个人的反应都慢了许多。
鹿鸾山却曲解了青年的意思,他面色微变,随即耳尖慢慢浮红,坐在了麟岱身边。
麟岱疑惑,奈何张嘴就想咳,也就不说什么了。
他爱坐就让他坐吧,反正整个宫殿都是他的。自己寄人篱下,要求还那么多。
鹿鸾山满脸期待的看着青年,见青年没动作,便自己小心翼翼地伸出了右手,隔着厚厚的衣裳置于青年小腹上。
麟岱:“?”
麟岱不解,以为他是在查看自己的伤势,不由得无声苦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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