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儿。”蝴蝶一阵纷飞奔逃,有人含笑着道,“久别重逢便对亲手教导你长大的老师出手,未免太过不尊师长。”
奚将阑发间落满蝴蝶,就如置身一副美艳至极的画卷当中。
蝴蝶瞬间一分为二悉数散去,露出后面的人。
温孤白一袭白衣,雪色发带被蝴蝶拂得飘然,含笑看来时就像遗世独立的缥缈仙人。
应琢怔了一下。
方才他都没有察觉到温孤白到来的动静,奚将阑不是灵力未恢复吗?
奚将阑拉着应琢的小臂将他拽到自己身后,往前一步踩在地上的蝴蝶,瞬间化为破碎桂花,香气馥郁扑鼻。
“不敢当。”奚将阑依然含笑,眸底却是一派无情冰冷的杀意,“温掌尊当年屠戮奚家满门,可曾想过您是师长?”
温孤白说话处事一向都是令人如沐春风,此时也更是如此,他笑容温煦:“我以为你会感激我,毕竟……”
他说着,好像才后知后觉看到应琢,轻轻笑了笑。
应琢还未反应过来,奚将阑突然将他往后一推,天衍灵力结成结界将应琢团团围住。
“叮”的一声脆响。
温孤白一道锋利灵力宛如一支利箭直直穿透结界,奋力卡在其中,寒芒一闪指向应琢眉心,只差半寸便能没入身体,将识海彻底绞碎。
应琢的天级「檐下织」在结界阻挡住那股几乎要了他命的灵力后才后知后觉化为雪白蛛丝,张牙舞爪缠住周身。
应琢惊魂未定,愕然看去。
奚将阑站在他身前,慢条斯理地将手垂下,笑着道:“温掌尊,这还没开始下棋,先别想着掀棋盘啊。”
温孤白的眼神彻底冷下来。
“你的相纹……”
萦绕周围的蝴蝶像是被一阵风吹拂似的,形成滚滚层叠而起的波浪。
蝴蝶震动翅膀的声响太过细微,但是成千上万只一起扑扇却几乎能掀起一阵刺耳风声。
倏地,所有蝴蝶猛地停在当空,翅膀僵硬,好似凝结时间。
远处被云雾遮挡的枯树终于在一阵狂风中露出真面目——那竟然是数不清的蝴蝶凝成的数十丈高的“树”。
玉颓山懒洋洋地坐在蝴蝶凝成的树枝上晃荡着腿,捏着几块糕点吃得津津有味。
「梦黄粱」由他的「堪天衍」伪造而成,虽然不及「梦黄粱」本身相纹的百分之一,但却能短暂地为他所用。
玉颓山吃完糕点,拍了拍爪子上的糕点渣子,微微将骷髅面具拿掉,笑嘻嘻地看着下方。
随着「堪天衍」的灵力从他指尖倾泻而出,伫立好几日的枯树瞬间坍塌,数也数不尽的蝴蝶像是一场飓风在秘境横掠而过。
所过之处,修士皆被引入梦境。
一阵蝴蝶翻飞中,奚将阑墨发绯衣凌乱交织飞舞,艳冶面容浮现一抹诡诞笑容。
“温掌尊。”
奚将阑足尖踩着蝴蝶翩若惊鸿,在蝴蝶将两人卷入梦境中的前一瞬,轻轻启唇,声音好似隐在蝴蝶翩然声中。
“……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清清白白。”
第70章 行之因果
蝴蝶入梦来。
幻境中修士好似一齐进入一场荒唐大梦中,周遭诡谲怪诞,林林总总的诡物聚集一处,陆离光怪,偏偏所有人都觉得合乎常理。
奚将阑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身处梦中,但没来由的不愿清醒。
他做了场美梦。
蝴蝶翻飞中,少年奚将阑身躯轻盈,重新变回十来岁的孩子模样,身着白衣顺着长长山阶往下行走如风,笑逐颜开地朗声开口。
“出去玩,不要读书练剑,哎你可别瞎告状,否则我下回不带你玩了。”
落后好几步的孩子踉踉跄跄地往山下跑,喘息道:“可、可你会被骂。”
奚将阑哈哈大笑:“我从小挨过的骂还少吗?谁怂谁就是……喵?”
梦中看不见面容的孩子撑着膝盖缓了口气,迷茫道:“啊?之前不都说是汪?”
奚将阑朝他招手:“快来看,有猫哎。”
那孩子好奇地跑过去,和奚将阑一起蹲在地上朝着浓密草丛看去。
果然,绿荫丛中,一只巴掌大的黑猫颤颤巍巍走出来,夜晚下了场雨,它淋得浑身湿透,像是落汤鸡似的朝他们虚弱喵了一声。
奚将阑好奇地将它捧起来。
“真是猫哎。”
“要养吗?”
“养呗,如果它聪明点,之后还能变成人形帮我练剑敷衍爹娘呢。”
“……”
铺天盖地的蝴蝶翩然而去,将湿淋淋的小猫放在肩上溜达着往山上走的奚将阑脚步一停,微微抬手让一只蝴蝶落在手指上,歪着脑袋看了看。
五彩斑斓的翅膀悠然翻飞。
奚将阑目不转睛看了好一会,突然轻声道:“这是梦吗?”
蝴蝶瞬间化为几簇桂花迸开在他手指上。
奚将阑猛地反应过来,立刻挣扎着顺着那成百上千的山阶往山上跑。
一向只爱跟在他身后的半大孩子此时却走在他前面,好似遥不可及,无论奚将阑跑得多快却好似永远都追不上。
奚将阑手拼命地朝着那个孩子的背影抓去,但脚下却越来越重,无数蝴蝶将他下半身淹没,死死拖着他的脚步。
“阿月……”
“爹!娘!”
砰。
蝴蝶将他拖着跃下深渊,身体不可自制地往下坠去,眼睁睁看着那构建的美梦轰然倒塌。
奚将阑猛地睁开眼睛,惊魂未定地按住胸口喘息不已。
等到耳畔嗡鸣声褪去后,那熟悉得让他头皮发麻的天衍珠旋转声从远到近响起,宛如头顶悬着未落的锋利屠刀。
奚将阑茫然抬头,就见盛焦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看着他。
手腕上天衍珠逐渐停息。
奚将阑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屏住呼吸看着一百零八颗天衍珠一点点停下。
一阵血红微光从盛焦手腕坠落,看着就如盛焦虎口的落下接连不断的血流般,灼眼而不详。
一百零八颗天衍珠,已全是「诛」。
盛焦眸瞳冰冷而无情,嘴唇未动,声音好像从天边传来。
“诛。”
奚将阑瞳孔骤缩,铺天盖地的恐惧彻底席卷浑身,天边雷霆酝酿,盛焦手中灵力下一瞬就能将他屠戮当场。
但奚将阑却像是忘记逃跑,反而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浑浑噩噩地道:“不是,不是我……”
好像掩住耳朵,这一切便是不存在的。
盛焦恐怖的杀意,天衍震慑的催促……
花败落的声音如此微弱,却宛如惊雷响彻奚将阑耳畔。
奚将阑自欺欺人,正在浑浑噩噩即将崩溃之际,手腕上冰凉的金铃贴着他的耳垂,冰得他猛地打了个哆嗦。
金铃?
奚将阑睁开眼睛,看向悬在手腕间精致的金铃。
金铃因他的发抖而微微颤抖,其中却未传出任何声音。
盛焦明明不在身边,那面前这个判他罪的又是谁?
这个念头一想起,奚将阑瞬间恢复清明,周围噩梦的“盛焦”、天衍雷霆、天衍珠紧跟着化为蝴蝶猛然散开。
奚将阑从美梦噩梦中走了一遭,只觉身心俱疲,回到真正的秘境中时呆坐好一会,像是听到什么,一摸耳垂。
“行因果?”
玉颓山的「堪天衍」能短暂制造出天衍录中所存的所有相纹——包括灵级的「梦黄粱」。
十三个灵级相纹中,奚将阑记得排行第三的相纹便是「行因果」,能看透世间万物中错综复杂的因和果,相纹主人数百年前便已飞升。
玉颓山竟然在秘境中又制造出了「行因果」?
他要看破什么因果?
「行因果」的相纹是一棵结满灵果的榕树。
因是被天衍短暂伪造,榕树只有寻常树大小,蝴蝶落在灵力凝成的果子中,触须微微一碰,竟像是被水团包裹住般,瞬间被吞噬进灵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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