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元九渊大可不必担心。
镜中元九渊拿起玉牌在掌中把玩,“若你缺钱,用这块玉牌拿去换你想要的东西,当作我送你的见面礼。”
说罢,元九渊的脸融入镜面碧波荡漾之中。
太客气了吧,温故捻起白玉牌,不懂玉石珠宝,但从温润的手感,能感觉到这东西很贵。
换火鼠裘肯定没问题,温故再次感叹,元九渊真是个一个大大的好人!
想到这,他咬着牙故作神情坚定,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帮元九渊查清九宫血虫的事情。
翌日。
重真人在大殿门前,看到了半边身子藏在门后的温故。
晌午艳阳高照,温故一手扒着门,脑袋小心翼翼探进门里,眯着眼睛端详曝光过度大殿内。
身后还背着一个圆鼓鼓的包袱,像个刚偷完东西的小贼一样鬼鬼祟祟。
重真人敛了气息,静静地盯着他的后脑,等着看他想耍什么花样。
“嗯?师父呢?”
温故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发出疑惑的自问,随即跨进红木门槛,解下背后的包袱抱在怀里,懒洋洋坐到一个蒲团上。
再把削直的下颚埋进绵软包袱中,没几秒,他缓缓歪过头,呼吸绵长惬意。
就这么睡着了?
重真人不屑地轻哼,不学无术的废柴,竟然敢在庄严的大殿上打盹。
所以,他无声无息地站在温故身旁,冷冰冰俯视睡得香甜的人。
这个他不承认的徒弟,一直是重真人的心头刺,就像是落在皑皑白雪上的一只死乌鸦,白白脏了他清正的门派。
他人只道元九渊是魔族的孽种,却不知,他是极天魔君的种。
一百年前,紫衣真君曾在西海一座秘道修行,准备渡劫升仙,已是一脚踏入仙门,却未曾料想极天魔君趁虚而入,在紫衣真君返璞归真,真元式微之际,带着魔族的大军偷袭秘岛,若不是玄月宗的弟子用剑阵阻拦,紫衣真君在劫难逃。
因为这一战,紫衣真君元气大伤,从此修为停滞不前,而且……还有点老年痴呆的症状。
重真人想起极天魔君,恨不得杀之后快,何况是魔君的亲生儿子?
良久。
温故睡得不太舒服,姿势压得脖颈酸,他揉着脖子睁开眼,猝不及防撞上重真人横眉怒目的面容。
一瞬间,他正襟危坐,高高仰起脸,乌浓的睫毛颤栗,很乖巧地叫:“真人……”
“你来做什么?”重真人负手而立,语气不善。
温故垂下眼望着手里包袱,有些羞怯地解开系绳,露出一角火红色的绒毛披风,看上去像是什么畜生的皮毛。
他拿出来,动作轻柔抖了抖,然后很认真叠得整整齐齐双手递给重真人。
“真人,你穿上就不会冷了。”
重真人一动不动,睨一眼不屑地挪开目光,“若你想讨好我,努力让你的修行精进,别在师门试炼丢我的脸,而不是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会努力的。”温故用力点点头,他双手捉着披风两侧两口,小心翼翼披在重真人肩上,“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争气的!”
满脸的期待溢出,仿佛再说:我真的会努力的,师父你快看看这个披风喜不喜欢~
还有,能不能……夸我几句?
重真人拽下肩上的披风,像丢垃圾似的随手撂在地上,冷声道:“师门试炼之前,别再让我看到做这些无用功。”
说完,他就看到温故的乌黑的眼睛蓦然睁大,黑亮的眼眸像是蒙上一层薄雾,湿气在眼眶里弥漫,一点点水光扑闪扑闪。
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看见这种眼神亦会于心不忍。
温故缓缓低下头,看一眼落在地上的披风,沉闷又黏着点委屈的声音说:“我知道,以后不会了……”
重真人突然觉得,刚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温故垂头丧气地走了。
妙真立在门前,这一幕尽收眼底,她拍拍温故失落的肩膀,大步跨进殿内。
重真人见她来了,冷硬的神态缓和,下颚直指地上的披风,“拿出去扔了。”
妙真七岁进入千鹤峰,重真人救她与水火之中,在她心中胜过生身父母,师父的每一句话她言听计从,但今日,她第一次顶撞重真人,“你知道他为这件火鼠裘甘愿去运甓么?”
“师父,我叫你一声师父,他为给你买下这块披风,运甓的钱不足,他用拂晓山庄少庄主的玉牌换了这件火鼠裘,就因为他觉得你会冷!”
重真人心中惊愕,这个他最厌恶的徒弟,竟然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师姐:“这次师门试炼去往圣墟……”
温故:“肾虚?谁肾虚?”
第十九章
温故趴伏在桌案上,脸颊深深埋进臂弯,眼窝渗出浅浅的凉意,又没出息的掉眼泪了。
现在他很想回家,不想做元九渊,只想做自己,可是……他回到自己的世界,也是被人讨厌的存在。
从上幼儿园开始,温故就开始成为班级最奇怪的小朋友,看个动画片,反派被打得飞上天,别的小朋友拍手笑哈哈,他担心的掉眼泪,摔下来一定很疼,然后小朋友团团围观他这个奇葩。
后来,温故上了中学,转学成了家常便饭,有一年转了四个学校才读完,因为他那段时间回到家,衣服脏兮兮沾着灰尘,脸上总有细微的伤口。
他性子很倔,受了再大的委屈一声不吭,但知子莫如母,学校里的事情温妈妈全都知道。
高中家里送到国外去读书,温妈妈希望他能健康成长,其实状况并没好多少,大家不再和他动手,很自然而然的孤立他。
那几年他很孤单,只能依靠做菜来排解压抑的情绪,没想到这方面他很有天赋,做出的菜非常好吃。
也就是那时候,温故遇到了意气风发的商则,不同于他形单影只,商则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长相英俊,风流多金,而且人缘特别好。
温故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一个人会主动向他示好,商则送他花束,带他参加同学聚会,喝醉了倚靠在他肩膀醉意朦胧地说喜欢他。
理所当然地心动了,回国后温故努力引起商则的注意,不惜和星程公司签下合约。
但商则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很讨厌他黏人,讨厌他哭,讨厌他动不动得脸红,甚至讨厌他细心送的便当,看都不看扔进垃圾桶。
就像是今天的师父,温故哭得鼻子泛酸,心里还是很委屈,他很努力去照顾别人,却总是被人讨厌。
是不是因为太喜欢哭了?
想到这,温故用袖子角擦擦眼泪,拿起桌上的留影镜。
镜子里元九渊俊秀的脸被他哭成大花猫,乌黑浓密的睫毛黏连在一起,深邃的眼窝湿漉漉泛着潮意,眼尾和鼻尖像擦了胭脂似的。
温故抿住嘴唇,紧紧攥住拳头,鼓励自己不能再哭了,眼泪是毒,再哭元九渊的福源机遇全要被哭走了。
突然,镜子中他身后出现一道暗红的身影。
温故吓得手一抖,立即扭过脖子,冷不防地再次撞上重真人清寒孤傲的面容。
白衣如雪的道袍上竟披着一件红色绒毛披风,火鼠的皮毛纤细浓密,色彩均匀亮眼,宛如烧得最烈的火心,漂亮夺目,但披在素净清雅的白鹤道袍上,有种眼花缭乱感。
“真人……”温故轻轻抽着鼻子,经过眼泪的洗礼,他的眸子清亮干净,乖乖的讨巧。
重真人顿住,温故直勾勾地望着他,眼底的委屈、难过渐渐退却,变成呼之欲出的喜悦,嘴角跟着扬起小弧度。
“我路过此地,便来看看你。”重真人撇过头,望向窗外葱郁竹林,刻意避开他的眼神。
温故眨眨眼,后山是千鹤峰最偏僻的地方,师父要去什么地方才能路过此地?
重真人端详一圈简陋房间,拿起桌上古旧茶盏,低头观摩,“你住在这可习惯?”
“习惯,我喜欢这里。”温故侧过身子,故意凑到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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