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却不同了,方才清横打开门,他看清了。
披着红衣的剑灵,头戴镶嵌红色玉石的发冠,流苏隐在发间,红衣之下是描金纹的玄色长衫。
眉眼,嘴唇……他看得一清二楚,于是不由愣住,用了好一会儿时间反应。
仙门的剑灵,果真有仙人之姿。
平日在这里坐着,清横有时候会悄悄把朱砂梅搬过来,凑近细看,看好了再默默搬回去。
此时,炎烬看他又轻手轻脚地搬花,小心翼翼放在桌上,再看他摆弄摆弄花枝,还浇了点水,转着花盆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脚步轻轻地放回窗前。
随后回来坐下,没坐多会儿,走到那水潭边,脚尖轻点,故意轻浮在水面上,看着水中鱼这回没有四处逃窜,反倒是聚拢在他脚下。
等鱼都过来了,他忽地一下化成剑身,那些鱼立即四散。
他回到水边恢复人形,甩甩袖子,轻哼了一声。
再回来坐好,没一会儿又要起来。
炎烬感慨我还没好好看你呢,开口道:“你别忙活了,安静坐一会儿,我……听得到你一直在动。”
清横以为自己的动作很轻,蓦地红了脸:“我吵到你了?”
“没有。”炎烬道,又叹,“好吧,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清横却忘记了自己刚刚要起来干嘛,静静坐着不再动了,捧着杯盏取暖,红色披风在风中轻动。
炎烬道:“凭我的手艺……这一匹布是只能做成一件披风了,我再种点往上加,下次加袖子,再下次加领子,你先将就啊。”
对方道:“我有剑鞘就行。”
“你要相信我……等我做成时,不知何年月了,也许那时候你不一定只需要剑鞘。”他无奈而笑,在此之前,他当然还要给清横买剑鞘,毕竟那剑鞘好像换装一样,衣服是成品,一整套配备齐全,还很好看。
清横点头:“嗯。”
他这样安静坐着,炎烬就仔仔细细看他的模样,突然想,清横以前说他最好看,他那时候道你还未见世间,不能说最。
可他从异世而来,那人潮汹涌的都市,千千万万人从他身边经过,他可算得上见过世间?
可担得上说一句“最”?
眼前人,就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直到夜色已深,该洗漱睡觉,炎烬方方挪眼,今天正好要试一试新做好的浴桶,却忽而想到:“清横你需要洗澡吗?”
清横化成人形的时候不需要,不是因为不脏,而是炎烬每天都会给他擦拭剑身剑鞘,等他变人形时自然也是干净的。
但今天炎烬大概忘记了,没有擦拭。
他想了一想,又不好意思直说:“我……我等会儿。”
他等会儿打点水,然后变成剑身跳到桶里扑腾几下就干净了。
炎烬一时也没想起来剑身与人形这些联系:“不用等,你先吧。”他刚要把热水往浴桶里倒,想想外面风寒,于是先把桶搬到屋里,再一锅一锅倒热水。
屋子经过修补,的确不透风了,那门还没换,但他今天做浴桶的时候顺便钉了一块板子在上面,能够挡风。
在这寒风烈烈之中,屋内一点烛火,热气缭绕,桶里的水汽氤氲,朦朦胧胧散在小小竹屋,倍添暖意。
清横站在桶边,却道这么多水不是浪费么。
炎烬试探了水温:“刚刚好,你洗着,我先出去……”还没说完,见清横幻回了剑身,连着剑鞘一下跳到水中,荡起一片小小水花。
炎烬:“……”
我是不是不用出去?
而又见清横露出剑首来,有热气在上流淌,微光一闪幻成了人。
浴桶很大,不再像之前那水桶他得蜷缩着,如今整个人都可以舒展,汩汩热水拂过身躯,那衣摆飘在水面,浮浮沉沉,乌黑的发被打湿,长长睫羽上落了几点水珠。
炎烬怔了一会儿,转身开门:“洗澡还是褪掉衣服的好。”
清横抬眸:“你帮我褪?”
“……你认真的?”
清横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现在不是剑身形态?
而且我现在能看见了啊喂!
“不可以吗?”清横又问。
“你……”炎烬定定神回头,看薄薄水雾中,清横已恢复了剑身。
“哦。”他松口气走回来,手入水中,替他去掉剑鞘,这时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忘记给他擦拭了,索性清横是剑身,他干脆就坐在旁边给剑鞘擦水。
第22章 盘剑
他拿着无尘布细细地擦拭,原本店家还叮嘱过好剑是需要盘的,要让刀刃来回摩擦发热,有条件的话最好在摩擦时上点油,以防止生锈。
只是他那时想,清横是有触感的,盘剑可能会让他不舒服,就一直没做。
他擦着剑鞘时,清横就伏在桶边,安安静静看他。
窗外有风呼啸,窗户早已关得严实,那寒风打在窗棂,呼呼作响,屋内热意腾腾,水汽弥漫在窗上。
炎烬随意说着闲话:“我想在这屋子上面再接一层,你觉得怎样?”
“现在不够住吗?”
炎烬心想你都是人了,总得给你一间房子,嘴上只道:“早做准备,以后要添人口呢。”
“添什么样的人口?”
你自己什么样子你问我?
他暗笑:“美人。”
那水花动了一动,炎烬抬眼,见清横怎么悄无声息又变成人了,双臂趴在桶边,头靠在上面,乌发垂于白皙肩上,水汽凝结成珠,顺着他的脖颈慢慢滚落。
炎烬一时语塞,想起身,又觉这时出去太明显了,只好安定坐着,眼睛只盯着手里剑鞘看。
清横却好像忘记了这时候自己的形态,往他面前靠近了些:“你……准备娶亲么?”
“啊?”他一怔,“没啊。”
“那……你想养孩子?”
“我哪来的孩子?”
“收徒弟?”
“我不收。”
“找你家人?”
“我不是人,没有家人……”呸呸,我怎么骂我自己?
不过,本来就不是人么。
“哦。”清横再想不出其他关系了,他重新落回水中,只露出头来,认真回答他的话,“两层很好啊,但是轮椅不太好上去。”
“对哦。”炎烬淡笑,以后我想去你房间,还上不去。
那怎么办,想欺负你都欺负不成?
可我不会走上去吗?
又闲叙了一会儿,但清横仿佛沉默了,不再接他的话,他自言自语无趣,也不说了,把剑鞘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后来实在没什么可以擦的了。
于是拄着拐杖去窗前端茶水灌了一口:“你洗好了么?”
清横应声:“好了。”大概忘了自己的形态,便站了起来。
炎烬刚扭头,陡然一口茶喷出:“你……”
清横还没反应过来,转身面向他:“怎么了?”
炎烬:“……”
他几乎要被茶水呛死,回头咳嗽好一会儿,又把一盏茶饮尽:“你真的洗好了?”
“洗好了啊。”清横的声音忽而近在耳边。
他身子一僵,慢慢转头。
望见剑首在眼前晃。
他松口气,抚抚心口:“你这样出来不会着凉吗?”
“还好,屋里很暖和。”
“等你觉着冷的时候,就已经着凉了。”他拿布巾给清横包住,要往被窝里按,清横却道,“你今天只擦剑鞘,不擦剑吗?”
“我……”
“我说过,我要为你上阵杀敌,你一定要多熟悉我,正常的养剑,擦拭剑身一天都不可以停的。”
炎烬回眼,定定看他,过了会儿,点头:“好。”
他揭开刚包好的布巾,触手温热,清横的身上还有水中的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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