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成为了半个“工作人员”的关系,我跟摆渡人、糖果店的老板娘一样,不再受随时变换的平行时空和世界线的影响。
形形色色的面孔来到店里,每一个人其实我都记得。他们有的几个月才来一次,有的几年都不见踪影,有的成天在门口徘徊,眼巴巴地望着店面。
我见证着他们或痛哭流涕,或失魂落魄,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故事,每个人都曾背负着一段在凡世刻骨铭心的人生。
我听着、看着……
身在其中,也在其外。
很多时候,或者更准确地,绝大部分时候,我仍想起奚容。
只是我此时的心境也与之前大不一样了。
我依然想念他,只是我不会再回去了。
他答应我会好好活着,我就愿意相信。
而我抱着有限的、却也足够美好的回忆,度过永恒漫长的时间。
我想,我愿意年复一年在这里等着,等他幸福美满、长命百岁,最后,也许某一天,我们会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口,不期然地再次相遇。
那时候,我大概能笑着说他即使老了也是个有风度的俊老头,他子孙满堂,家里的熊孩子管也管不过来,而我倒还青春年少,然后我目送他功德圆满地走上渡船,被天上的圣光环绕,只留下一个苍白的背影。
毕竟救死扶伤是积大德的事情,我从来不怀疑,像奚容这么好的人,一定是会去天堂的。
那天,我撑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后面,嘴里塞满了各种糖果,像一只冬眠前的仓鼠。
做伙计的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我可以肆无忌惮地运用工作特权,自由自在地随便吃糖了。
店里的生意经常是一阵一阵的,尤其是下一班渡船上来靠岸后,我就会迎来一波客流高峰,平常时候光顾的人并不多。
正在这时,门口的风铃叮铃铃地响了。
我随口说了句:“欢迎光临,买糖吗?”
等到看清楚来人,我睁大眼睛,如同原地风化了一般,一时间完全无法反应过来。
那张俊美的脸线条分明,生得极好的眼睛如同藏蕴着一汪星河,他一身白衣,就这么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只有,眼泪,顺着脸颊蜿蜒流淌而下。
他走到柜台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我被泪水浸湿的脸。
“不买糖。”他轻轻地说。
“我来找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三章番外哦
第66章 番外1 幸福喜乐
我怎么也没想到,才没过多久,奚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我心里复杂极了,又希望他来,也不希望他来。
千言万语,汇聚到嘴边,来不及说。
一时间,我脑子里没有别的,只晓得抱着他哭,哭得周围进店的顾客都颇有些稀奇地朝我们这儿瞧。
不过这生死离别、阴阳两隔的事儿每天都在上演,他们大概也见怪不怪了,底下那层的情况更离谱,许多刚来的鬼魂甚至会在路上莫名其妙地大喊大叫,如同疯子一般,而消极一点的则直接跟木棍似的横躺在地上,被后面的鬼踩几脚、踹了也不走。
事实上,还在世时,我想我们没一个人能坦然接受死亡这件事,只是暂时性地遗忘罢了,曾听人说,这是上天给予人类的礼物,让我们活着的时候忘记对死亡的恐惧,于是拼命活着、挣扎着,向死而生。
到了这边,大部分“人”一时都难以接受,甚至精神失常,那把悬在头顶一辈子的铡刀终于落下了,他们痛苦、撕叫、直到最后,渐渐习惯和麻木,亦不再觉得可怕了。
再比如我,先前我总是左右为难,担心奚容过得不好,忧虑他老是加班伤身体,看他生病我都跟着难受……可当他真的出现在我眼前,一切尘埃落定,反而心里忧他早亡的酸涩与二人重逢的意外交织,也给我带来了完全松懈、释然的感觉。
那时,我也并不曾料到,我们还能在此处再次相遇。
这糖果屋真是个如同世外桃源般神奇的地方。
老板娘回来的时候我仍同奚容抱在一起,什么招呼生意、接待客人,我全都不管不顾了。
整个店里已经排起长龙,但奇异地是,他们并未催促,也没有发出一声抱怨,而我沉浸在与奚容重逢的喜悦中,早就将周围的一切外物全部屏蔽了。
她风尘仆仆地从乌泱泱的人群中挤进来。
“哎哟哎哟。”她惊呼一声,“这是怎么啦?”
然后她息了声,我从巨大的情绪波动回过神来,见她掩着唇,盯着我们笑。
我有些脸热,表情讪讪,却舍不得松开奚容的手。
我这时才注意到,奚容分明也红着眼,只是他怎么看都比我克制冷静多了。
他搂着我,将我置于怀中,并未说话。
老板娘把客人都送走后,再次将笑意盈盈的目光落在我们身上,明明她是个相貌二八的年轻少女,神情中却饱含着经年历久积淀下来厚重的慈爱温润。
我这才想起来,她明明同我说过,她已在这家店里呆了几十年了,若论岁数,大概是我的祖奶奶或者太奶奶那一辈的人了。
“就是他吧?你心心念念这么久的人。”她笑嘻嘻地道,“嗯,眼光真好。”
她冲我比了个大拇指。
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道,她在楼上的客栈给我们留了一个房间,随便我们想住多久都行。
“祝你们幸福喜乐。”
她轻声细语地说,并为我们送上了最诚挚的祝福。
我感动极了,轻声谢过了她的好意。
我从没有来过这店楼上的客栈,我毕竟只是个卑微的打工仔,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进入房间后,我竟觉得这屋内的陈设摆件竟有点像我们生前我和奚容住过的那家。
我充满珍惜地拉着奚容,左瞧瞧右看看,发现他做鬼时依然和他做人是一样好看帅气,让我根本挪不开眼神。
他好笑地摸了摸我的脸:“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坐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说:“我要把之前落下的都补上。”
唉真是的,哭久了,鼻子都堵上了。
奚容哄孩子一样温柔地亲了亲我的脑门:“嗯。”
他低低地道:“随便你看多久。”
神奇的是,客栈房屋内的环境可以如同人间一样变幻,是可以随着房客意愿做出的变化。
换句话说,住在这里,若非被刻意提醒,我大概都会错觉以为我们还活在世上,并不曾故去。
这一切太魔幻了,有时候我甚至会有些无法接受,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荒诞离奇的梦,沉睡在梦中没有醒来。
可每一次,我不管怎么确认,睁开眼,奚容却还真真实实地存在于我眼前。
我一下子支棱起来,从塌上翻滚过去,牢牢地环住他,就好像我们是一具连体婴,没有任何事物能再将我们分开。
我有些想向他打听,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但又担心有些不好,怕戳他的伤疤,我其实也有点忧惧他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这么早死的。
他明明答应过我的……
他是生病了吗?
奚容大约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他道:“情况发生得很突然,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来到这里了。”
简而言之,应当是一场意外,我恨铁不成钢地道,我明明早就过他少加些班、多睡觉,别老是没日没夜的工作,这不,大好的人生,英年早逝,他以为很好玩吗?
可我似乎也没什么立场指责他。
我和奚容在房间内厮混了许久,不知日夜,可就算这样,我却总觉得有数不清的话语想同他说。
我缠着他问,奚容,我走以后,你都干了些什么呀。
其实我最想问的是,他有没有……嗯……有没有想我。
奚容直接道:“我看了你的日记。”
他亲在我的脖子上,低声说:“看了很多遍,几乎能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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