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从心意,在有限的时间里,在无妄的结局到来之前,好好爱他,好好珍惜我还拥有的一切。
那是多日以来,我们难得互相坦诚心扉,我们之间时时刻刻隔着的那一堵隐形的墙就此消融不见。
某一时刻,我突然想起什么,问他,所以我死后,你是不是的确没把我火化,而是偷偷藏在冰箱里?
我有些不平地抱怨道,你都没给我扫过墓上过坟!
我如果变成鬼了,肯定是最穷最被别的鬼鄙视的那个,都没人记得给我烧点钱!
奚容却说:“你怎么知道我没给你扫过墓?”
我:“我被你放在冰箱里诶,你管这叫扫墓?你变不变态啊?还有,你不会还在冰箱里放吃的吧,小心食物中毒……”
谢天谢地,我憋了这么久,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质问他一句,奚容,你变不变态啊。
我真的想讲这句话很久了。
我差点就补充一句,你自己说说,你脑子还正不正常,因为听起来很像在骂人,好在憋回去了。
他每次打开冰箱,知道我被他藏在冷藏柜里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啊?
奚容不再说话,大概是自知理亏,然后他带我出了门。
死了这么久了,此时我才终于知道,原来我不是没有墓地的。
奚容在市区边缘的近郊处给我买了块地,黑灰色大理石配汉白玉的墓碑看着相当气派豪华,上面明晃晃地刻着几个醒目鲜艳的大字——
“爱妻阮梨之墓。”
而且这竟然是个巨大的双人墓碑,我的碑旁边是奚容的名字,底下两个空空的骨灰盒挨在一起,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我跟奚容站在我俩的坟前,我和墓碑上我自己的黑白照片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有些荒谬搞笑。
我没躺在那盒子里,反而生龙活虎地站在外边,和奚容一起携手过来观赏我的坟地……
就,离,谱。
但不得不说,若不是这一场意外,想到百年之后奚容也会同我合葬在一处,我还是会觉得很浪漫。
我竟然在奇怪的地方被奚容浪漫到了,怎么回事。
奚容这才用认真地语气跟我说:“虽然没有把你火化入土是我的错,但我每个月都会给你烧纸钱,元宝、纸币都有,至少烧了几千万过去,你没收到吗?”
……我……
我一时语塞,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我收没收到我自己也没印象啊?不然我还能现在把这些纸钱吐出来不成?
我一脸懵逼,表情茫然,奚容瞧着我,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唇。
靠,这家伙,我这才发现奚容是在一本正经地跟我开玩笑呢。
我想他要表达的意思大概是——
他才不会让我做那个最穷的鬼,我就是黄泉之上最富有的崽。
他对我好着呢,我可不能随便诬陷他。
不过……一个月烧一次,过分了吧?
这可是别的鬼一年的收入呢!
等等等等,阮梨,停下,你在乱想什么啊,还有,能不能别傻笑了,放下你的嘴角!!
第60章
天气更冷了。
我开始愈发喜欢躺在温暖的阳光里。
我把摇椅搬到了阳台里,立起一张小桌子,一天中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呆在那儿,吹着风写日记。
虽然写了没多久就会腰酸背痛的,可能是目前我的身体状况已经没法让我维持同一个姿势很久,我从小到大少有能坚持下来一件事的时候,唯独这一回我不想随便放弃。
渐渐地,一整本日记本都写光了。
我把本子的锁扣合好,拿在手里颠了颠沉甸甸的本子,一时之间心中难得地充满了成就感。
我将钥匙收好,却又犯了难,想不出该把它藏在哪里才最为保险。
最后,我决定把它放在空置的戒指盒里。
我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多,除了写字,剩余的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地在床上度过,神思日渐倦怠,连体温好像也越来越低了,尤其是到了晚上,得盖三床被子才不至于冻得发抖。
我睡的时候奚容也总在旁边陪着我,一分一秒也不愿错过似的,我问他怎么不去休息,他答不累。
话虽如此,我却也瞧见他悄悄查了许多资料、翻了无数研究疑难杂症的医书,昼夜不歇。
但我们其实都明白,我是个已故亡人,所有现存下来的文献资料都不可能医治我身上的。
任何医术都是用来治疗活人的,我根本不在那个体系之内啊。
实际上,也许是因为之前就做足了心理准备,我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哪天就不在了,心里也不太意外,比起操心这副油尽灯枯的躯壳,我还是更担心奚容一些。
于是这几天我频频给他做起了思想工作,无数次向他重申,请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让我死了还要成天牵挂忧虑他,拜托他给我好好活着,好好享受他的精彩人生。
奚容未有应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急起来,道,你就答应我一声,你让我放心,行不行?
奚容深沉的眼睛倒映着无尽的澄澈天空,他俯下身,遮住了落在我脸上的一片耀目日光。
视线变得幽暗,一声如叹息的话语如一片冰凉的雪花一样轻轻落于唇间。
“好。”
这个承诺有意义吗?
我想是有的,因为他答应我的事总是会做到,每一句说出口的话都会实现。
家门口那棵大树最后一片叶子也凋尽了。
那日午后,阳光灿烂,我跟奚容闲庭信步地走到家附近的商场,我裹得像个熊,有点不情不愿的,像一只被他强迫从窝里溜出来的小动物。
我越发不爱出门,可能是我心里别扭着,担心和上次同样的事再次发生,平白惹奚容不痛快,我避着生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叫别人瞧出了我身上的异常。
再说,现在可太冷了,我一点都不想离开充满暖气的屋子和舒服温暖的被窝。
奚容道我在家呆的时间太久了,带我出来散散心,否则都要长蘑菇了。
我反驳说我才不会长蘑菇呢,我每天都有好好地晒太阳,绝对没有发霉。
我将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围巾毛线帽齐齐上阵,全副武装,恨不得把自己所有裸露在空气外的皮肤全部包起来,唯独露出两只眼睛。
奚容的手在口袋里牵着我,他另一只手则拎着大包小包,弄得好像过年时才有的采购阵仗。
我也没想通,明明只是出门放放风,怎么最后就变成了陪他购物。
倒也不是陪他购物,准确来说,他买的东西全都是给我用的,尽管我一再表示真的不需要这么多。
冬季的外套、毛衣、靴子,这些也就罢了,他甚至还给我买了一大盒十几双彩色的毛线袜、座椅靠枕和更加柔软舒服的坐垫、新的电动牙刷、摇粒绒摸上去手感很好的厚厚的睡衣睡裤、还有各种可以让我裹着抱着在家四处行动的保暖毛毯。
我拦都拦不住。
我说家里足够我有衣服穿了,前些年的羽绒服也都留着,买这么多干啥,浪费钱啊。
在他经过一家电玩铺的时候认真地问我想不想要一个新电脑和新手柄时,我终于意识到他可能真的是钱多的没处花。
我严肃地拒绝了他,苦口婆心地劝阻——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家里的都没坏呢,好好的,干嘛突然要买新的?你最近中彩票了啊?
奚容道,据说新款性能更好,用来打游戏体验不错,你不想试试?
我稍微心动了一瞬,依然坚定地摇了摇头。
奚容见我态度坚决,只好作罢。
但饶是如此,我们走着走着,奚容手里仍然拎上了许多东西,整个人体积和我这个三层外套的家伙相差无几,并且不断以可观的速度增加着。
我不得不停下脚步,对奚容说,你真不能买了,否则我不陪你逛了,咱现在就回家。
奚容这才总算停下了不断刷卡的手。
只是我心里仍旧升起了一个淡淡的疑惑。
先前我早已很少打听奚容的工资数目了,我本来也不在意这些,毕竟连我自己兜里的钱都是上交给他管,从此处就可以看出我对我们的家庭财务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一问三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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