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特别凉的媳妇(145)
好说歹说,在池暮轻衣袖处亮起的光才消退,两人接着步行到前面找了一家茶楼包间,点上一壶茶水,就着茶消灭掉三袋吃食,在离开茶楼时方终于能够牵手。
因为无法牵手而当街冲破符咒的惨剧,到底是没发生。
这一天的外出松快又圆满,它也为随后的几次外出打了底。
不久后,当林君盛得到一块他自己非常喜爱的怀表时,他就又把池暮轻想办法从池家带出来一回。
这次他们去了照相馆,拍了一组照片,其中包括有两人各自的单人照与合照。
摄影师在帮他们清洗照片时感慨了一句:“二位是兄弟吧?感情真是好。”
林君盛直接回:“不,我是他的男朋友。”
那时候“男朋友”与“女朋友”的说法早已在年轻群体中时兴,林君盛受着半西式的教育长大,他给自己定位是男朋友。
池暮轻一直生长在池家,他的想法要相对传统一点。
起初,他认为自己是林君盛的情人,但随着两人相处,他对情爱的认知增长,他便又觉得“情人”两个字太轻佻。
所以他对摄影师说:“不,我是他的爱人。”
他们俩给出的答复有着细微差异,但无疑都是否定了摄影师对于兄弟的猜想。
那名看着很年轻的摄影师愣了半晌,又赶在把手头那张照片给洗毁前赶快回过神来,紧急补救了一下手上工作。
“那也很好。”摄影师真心实意地说,“是我看走眼了,祝福二位。”
那天的照片拍的很好,林君盛还托摄影师多冲洗了一张池暮轻的小尺寸单照。
“您是想要把相片嵌入特制相框吗?”摄影师揣摩着顾客的需求,他主动问着,“我这里还有裁剪工具,如果您需要,您可以把相框先拿给我看看,我能直接帮您将相片嵌好。”
“你这里有工具?”林君盛说。
他婉拒了摄影师帮忙嵌相片的提议,只请对方指导一下大致该怎么做。
那块正好随身带着的怀表被他取出展示给对方看,他说:“我是想要放进怀表里,自己动手会更有意义。”
摄影师目光在怀表和林君盛面上扫过。
他又不禁侧目悄悄看了在另一边坐着翻相册的池暮轻一眼。
“我明白了。”摄影师认真道,“我先去取工具箱,您稍等。”
林君盛在摄影师的帮助下完美将相片嵌入怀表,这份需要一点耐心的活完成的时候,他直起不自觉弯曲的有些久的脖颈,感到自己肩膀微僵,后方便适时伸过来一双偏凉的手。
池暮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忙碌的两人身后,他静静观看林君盛完成这份手工,又帮人揉了揉肩颈肌肉。
“你看。”林君盛把嵌好相片的怀表打开,他指尖压着怀表盖,让池暮轻看,“我把你放进去了。”
池暮轻注视怀表,他“嗯”了一声。
林君盛又说:“之后我出远门,不能再按时定点的见面,有了这块表在,我就也算是可以把你随身带着,你在跟着我四处走。”
国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最近已经送到了林府,林家人培养林君盛这么久,去外面游学,吸收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东西,便是他培养线程上的最后一站。
他和池暮轻将迎来长达一到三年不等的分离。
今天的照相以及手头这块怀表,都是林君盛为了未来暂别时光内还有些东西能聊作寄托,而专程提前为两人备着的。
“我一定会回来的。”
林君盛在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时反复这样说。
这里有养育他长大的地方,有家国,有他的爱人。
有他此生全部的不可割舍。
他和池暮轻从确定心意以来一直维持着一种相对纯洁的感情关系,两人最亲密不过是拥抱与接吻,林君盛对待池暮轻的方式犹带着学生气的克制与纯真。
但在将要离别的这晚,林君盛再次夜宿在了池家。
那天小院的灯亮到很晚。
池暮轻早早关了林君盛专程为他屋子里添置的电灯,只保留了一盏最传统老式的油灯。
灯油燃烧,屋子里弥漫有淡淡的沉香木味道。
林君盛就在这清淡却绵延的气味里,在那昏黄一点的灯光下。
他从上方将池暮轻看得仔细。
池暮轻其实不太适应这样的姿态,他总觉得一旦脱离了遮蔽,他浑身那些明显迥异于常人的地方会无所遁形。
“关灯吧。”
所以他声音很低地说。
他今天听起来一点都不冷,自己都觉得这声音不太像他。
林君盛的背脊微曲,线条流畅得像是一把富有张力的弓。
“再等一等。”他哄着人说,“让我再多看一眼,好吗?多看一眼,我也记得更牢固一点……而且再说,你不想要多看看我吗?”
池暮轻本来都已经闭上了眼睛,他从林君盛的目光里就已看出来,他的关灯提议想必是会被对方驳回。
此时的林君盛一看就不是想要让一切沉入黑暗中进行的样子。
于是他自己闭上眼,觉得自己这边不看,也勉强算是一种回避。
……可林君盛最后那句话又让他睁眼了。
“对,就这样。”林君盛又抓紧时机亲了亲人,“你也再看看我,我们得分开好长时间,现在怎么能不看够呢?”
属于另一人的气息覆盖下来,池暮轻又有了闭眼的冲动。
不过这回,他就有意识的与自己的心态抗争了一下。
林君盛分明还没有走,对方就在身边,甚至他们的距离正前所未有的接近,已然是到达了除去“融入骨血”外,两个人之间能做到的最亲密接近的程度。
可很神奇,人还在自己身边,池暮轻发觉自己便已经开始想念了。
他在这一晚同步体验及学会了什么是“想念”。
继而还体会到了“分离”。
那晚的最终池暮轻已经没了几分力气,他眼睛半睁半闭,一面是想要睡觉,一面又还觉得想再看看林君盛。
半闭的眼睛令视野也有些模糊,油灯昏黄的光晕在眼前被拉得狭长。
他感到林君盛又靠过来,对方的手指在他微潮的颈侧擦过。
有人低声在耳边说:“睡吧。”
池暮轻略微挣扎了一下,他被这句话诱哄,意志彻底偏去想要睡觉的那一边。
他对这晚的最后一个印象,是林君盛的身影在眼前晃动。
——然后往后,在分别的两年时间里,每回只要身周光线昏黄,他眼睛半睁半闭,便觉得好像又能看见林君盛在面前,会出现错觉似的虚影。與。西。糰。懟。
林君盛两年后游学归来,那天是冬月的第一天。
池暮轻在林君盛离开的两年里只偶尔收到对方来信,当时车马俱慢,有时候他还在看林君盛说自己夏季学习的内容,窗外景色都已经到了秋天。
而这天清早,池暮轻还在算距离上一回收到信件,已经差不多有两个月了。
他在期盼自己能在新年前再收到一次漂洋过海来的信件,那对他来说将是最好的新年礼。
结果他在这天直接收到了一个漂洋过海回来的人。
“惊喜吗?”
林君盛像是凭空从窗户外长出来的,他显然已经回家换过了衣服,穿着一身挺括的制服,带着笑敲响池暮轻的窗。
池暮轻收到超乎预想的礼物,反倒词穷。
他只先怔怔看了窗口的林君盛几秒,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什么,只继而很快伸手去拥抱呢似乎又长高了两分的青年。
“我很想你。”
池暮轻在半晌后终于说,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林君盛用线条分明的下颌轻轻蹭了蹭他,低声回应说:“我也是。”
池暮轻闭着眼睛点了一下头。
他的手不期然探到林君盛腰带,指尖触到了一个套在密实皮套里的物品。
那是枪袋。
林君盛回来了,男孩长成少年,又彻底脱离少年变为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