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叔情逢春(216)
那似弥漫着风雪的、琥珀般的双眸之中,冷然不减地盯着桌上的菜肴。
眼底似是透着几许讽刺之意。
随后,陆漠寒便冷然地抬起眼,冰若寒霜地看向莫言之。
那精致的脸庞,冷峻的容颜,透着彻骨的冷意,令在座诸位的谈话之声都不由自主的降低些许。
对于秦卿以及各位东洲权贵而言,桌上的菜肴可谓是极为丰盛,根本不似陆漠寒说的那么差。
桌上这顿,怕是要吃掉几十户普通人家数月的饷钱。
“这鲍参翅肚、山珍海味都如不了表型你的眼,你若是想吃熊掌龙肉,我府上可没有。”莫言之语气平定的回答,且脸上流露出几丝无害的笑意。
无丝毫的不悦之意。
莫言之眸色如常,白净俊逸之貌上,笑意亦是加深了些许。
那衣领之上簇拥的黑羽点缀,以及那浅灰色的貂绒外袍,将其双眸色泽映称得似星瞳般迷人……
眼底的深浓之色在暗华之下化不开的悦目。
此刻……
莫言之自然且平从地放开了秦卿……
第232章
秦卿在看陆漠寒,从陆漠寒出现的那一刻,他的视线便停留在其身上。
今日陆漠寒并未带着子崖。
虽然先前听了许多陆漠寒近期困难之事,但陆漠寒现下无丝毫被困苦缠绕的模样,依旧是那么气态从容,雍容华贵 。
哪有丝毫遇到麻烦的样子。
秦卿动作轻缓地舀着汤,将勺子放在唇边轻尝,心中想着应是陆府财力雄厚,如此困境只是暂且。
然而,陆漠寒先前刚到此地时,便一眼就看到了秦卿。
之前见到莫言之与秦卿如此亲密之态,令陆漠寒心中是大为不悦,但即便如此脸上却未表露风分毫。
“表兄,听闻姑父被你气病了,不知晓姑父现下情况如何?”莫言之面带笑意,眼底神色深不见底。
每次有外人在场时,莫言之与陆漠寒都会互相称呼彼此为“表兄”,而若是无外场在场便都是直呼其名。
当然,两人口中的‘表兄’都带着丝丝的讽刺之意。
而现在,莫言之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众人都听出,莫言之在暗示子崖是陆漠寒与女人私生之事。
陆漠寒与秦卿也自然是明白其中意思。
“我父亲现在已无碍,前日你送的那些补品,他老人家说口感极差,让你下次别再送。”陆漠寒平静一语冷然漠漠,且平缓地端过茶杯饮茶。
似是对桌上的菜肴无半分兴趣。
那清冷的眼中倒影出杯中茶水面所泛起的涟漪。
可此言,令堂内不少富家少爷们,谈话声都渐渐地小了些。
虽然在场的人,都知晓莫言之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必定是贡品级的。
但是更知,陆漠寒家中的财气与富贵,即便是他们这些富家子弟,都是无可匹敌的。
东洲大街小巷甚至谣传着这样一首歌谣……
“东洲城,皇城下,天子地,陆家旺;西洲城,天海边,锦绣地,陆家昌;北洲城,八荒野,海蜃楼,陆家洲;南洲城,蛮荒地,再造都,陆家富贵满天下……”
此口口传唱的童谣,则是道明,陆家财力过人。
且不仅仅是在东洲。
发迹西洲,光耀东洲,甚至是北洲也有生意,南洲更是像是陆府的后花园……
所以,众人见到陆漠寒时,心里多少有几分敬畏。
“若是姑父不爱吃,便拿去喂狗便是。”莫言之轻轻地笑着,雅然之间亦是俊逸不减。
此言一出,堂内的富家少爷们,都渐渐地没了声。
当然,众人也明白,在东洲也是无人敢得罪莫言之这位皇亲国戚。
想在东洲办事顺利,还是得与莫言之打好交道。
得罪莫言之无疑是在挑战皇权,虽然莫言之一直未向老皇帝讨要侯爷的封爵,但莫言之的娘始终是老皇帝的‘老姑母’。
算起来,跟老皇帝还是同辈。
委婉称呼是‘莫公子’,正统称呼却怎么也该是‘莫侯爷’,若是先皇还在敕封分封赏王都是极有可能的。
此刻,陆漠寒仿佛未听见似的,面无表情地品了品茶。
秦卿则是一直都沉默着。
在这种场合秦卿与陆漠寒是不便交谈的。
虽然现下东洲不少人都知晓——陆漠寒已放弃秦卿。
但基本上都不曾忘记秦卿与陆漠寒的过去,所以有些事还是能避嫌则避嫌。
虽然彼此私下与平常无异,可台面上却是要留些余地的。
以免落人口舌。
况且即便是无需避嫌外人,可现下莫言之还在场。
随后,莫言之与陆漠寒交谈时,秦卿始终都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清浅地品尝汤点。
自从他随着莫言之来到东洲之后,便觉得这数月来陆漠寒的态度反常。
曾经陆漠寒会配合地对他若即脱离,但如今却是根本不会,甚至变得有些迫切……
前阵子又是给他送地图,又是带着子崖到莫府陪他。
他觉得陆漠寒似乎是在担心——他被莫言之抢走。
他也不想如此自不量力的认为,可是陆漠寒的表现便是如此。
特别是在陆漠寒目睹他易容后的莫言之独处后……
秦卿缓缓地将手中的汤碗平缓地放置回桌上,且拿过桌上的锦帕无痕地擦了擦嘴。
“今日我本是想将子崖带来的,可惜外面雪风太大,担心他受凉便只好作罢。”陆漠寒一边平定地放下茶杯,一边冷清漠漠地缓声道。
言语间,却是谁也未看……
但秦卿知晓,陆漠寒此言是对他说的。
当然,莫言之也知晓。
堂内悦耳的叮咚声,与堂外雪雨飘摇之声交相辉映,谱出一曲极为悦耳的清冷之音。
悦舞堂之中,其他富家子弟们都各自聚谈饮酒,又恢复了最初的气氛。
“那真是可惜,你若是将子崖带来那便是最好,秦卿心中可始终记挂着子崖。”莫言之语气平静,眼底笑意却是渐渐收敛,但眸色仍是毫无波澜的平定。
柔光烛影之下,雅然之态依旧。
可是,此言听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
秦卿平静地看向莫言之,此刻,莫言之则是简单地、从容地回视了秦卿一眼。
眼底眸色如常,虽无多余的特别感情,但眸色明显温和了些。
而在提起子崖时,亦无反感之意。
莫言之肩领处丰软的黑羽下,有银色的链条领扣,似小巧的银羽般点缀着浮华……
那黑羽轻绒簇拥在其颈间,随着夜袭而来的悠悠余风,缓缓波动……
虽然,此刻秦卿与莫言之之间稍有距离,但是他依旧能嗅到莫言之身上那股怡人的、独特的西域天香之气……
那淡雅的香味甚是好闻。
“你当真觉得,我见子崖已无碍?”秦卿低若无声地询问莫言之,且静然地观其双眸之色。
莫言之闻言,则是似有似无地点了头。
虽然前阵子莫言之对子崖之事极为动怒,但说到底子崖终究还是秦卿所出。
若是再继续责怪秦卿,也是于事无补,生都生了。
纵然莫言之是万般不想承认子崖,更不想去谈及陆漠寒与子崖的关系,但现下却是别无他法。
然而,秦卿却明白了莫言之心中所想。
但秦卿知晓莫言之不为难子崖,并不代表满意陆漠寒。
随后——
“若是姑父实在是介意子崖的出生,你将子崖过继给我,往后让他住我府上,亦是不错的选择。”莫言之不慌不忙向陆漠寒提出建议。
且气态平从地拿过桌上的小木勺,慢条斯理地往旁边的熏香塔中添加少许香油。
秦卿闻言心下虽是略感意外,但依然眸色平静地看莫言之。
可此时,陆漠寒则是略微地皱起眉头,略微遗憾地、且冷然地看向莫言之。
“近来我都是亲自照料子崖,并且将他照顾得极好,子崖之事便不劳烦表兄你。”陆漠寒眉宇间透着几乎慵懒之色,唇边溢出的气息似迷雾般幽绕地流散。
此刻,堂中乐声暂毕,随即而起之声比先前那清冷潇潇之乐,更为动听。
叮咚轻响,鸣声清脆。
秦卿得知子崖近况极好之后,便更为安心。
当初,他便知晓,子崖跟着陆漠寒,是最好的抉择。
虽然,在座有部分人听见陆漠寒与莫言之的交谈,可却是听不出言词之间蕴藏的奥妙深意。
但毫无疑问的,都认为秦卿如此静坐在上座,极其赏心悦目。
“秦卿真不愧是西洲第一名魁,举止得体、谈吐礼貌、怕是那张脸更是迷死人,否则莫少怎么会如此疼惜秦卿。”席间有富家少爷对身旁的友人们低语。
“我先才来的时候,便听府里有些伙计和丫鬟议论秦卿,那些丫鬟和伙计都说秦卿美得似天仙,可他们都说秦卿大多时是戴着帽子,而且他们大多都没见过秦卿的脸。”
另一位富家公子哥则轻笑着继续道……
“而且还有丫鬟和伙计说,秦卿刚来莫府的时候还有下人质疑过其容貌之事,但经过上次大学士灵寂后,便无人敢说秦卿不是……”
基本上得出的结论便是,府里有人见过秦卿未戴帽子时的模样,也有人见过秦卿戴着帽子时的模样,但大多是未见过的,但无疑都认为是美的……
当然也有说不美的,但基本上都是被富少们自动忽略。
其他人也都是三三两两地适可而止的浅谈了秦卿几句,便转而开始谈及西域塞外的美人的话题……
更感叹,慕鸿歌与楼雁青那两位美人夫人死得太早,太可惜。
然而,堂上这边,莫言之与陆漠寒谈完子崖之事时,便转而告知莫言之一个消息——
“你留守在上河城那些侍卫,最好是想办法尽快跳回来,昨日我手下商户的人从那边赶商经过回城,说是那边现下闹疫情。”
陆漠寒简洁地提到关外传来的疫情,并且消息指出上河城已死了许多人。
“此事不牢你费心,上河城的事我前两日便知晓,那边留守的侍卫早已调去了别处。”莫言之亦是回答得明确,眸色幽幽,深不见底。
随即,便将手中的浇筑香薰油的小木勺,放置在桌侧的熏香塔旁。
言语间,更是表明了今日已是派人去通知了东洲的商户,甚至已将此事告知了衙门,让其发布了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