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叔情逢春(135)
马蹄声渐远后,茫茫的雨雾拉拢的夜色。
秦卿又跪了好些时辰,才有人出来请秦卿,将军府的管事领着秦卿走了许久,才来到一处繁花盛开的别院。
“秦爷,你在此地稍等,将军马上就到。”管事客气的语毕后,匆匆地撑伞离开。
秦卿站在纷纷细雨之中,此处竟无遮挡处。
院落中茫茫的雨雾吹不散迷茫,荷花池被细雨泛滥得满是涟漪,那绮丽妖冶的荷花似能吸人精血之气般艳丽夺目。
秦卿苦等片刻才见鬼面撑伞而来,混沌迷雾之中似拨开一抹亮色,可鬼面那不慌不忙的步伐却让秦卿焦急与心慌。
“将军,我终于等到你了。”秦卿如若重负地轻叹一口气,走近至鬼面身前。
“找我何事?”
“此次冒然前来拜访,是想见见添喜。”秦卿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鬼面纹丝不动地站着,丝毫没兴趣看秦卿这一身清心寡欲似“道士”般的打扮:“不行,我说过,你永远也别想再见到添喜。”
干净利落的拒绝,不容反驳的决绝。
“你何时才肯将添喜还给我,他只是一个身无地寸铁的小孩子,对你而言并无多大用处。”秦卿牵开了斗笠前的雨纱帘,眼里情绪敞露在风雨中。
似不安,似担忧,似诚恳的请求,可又多了几分该有的矜持与婉转。
鬼面的目光停留在秦卿的脸上。
秦卿脸上的已湿润,全都紧贴在秦卿的脸上,鬼面注意到秦卿的睫毛与眼尾都沾染着雨水······
也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为何这般着急的想要见添喜,前些日子可没见你如此积极,你不惜在我府邸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此次是何人让你如此毅力,想要尽快的讨回添喜?”鬼面的面具下溢出的声音平静无异,却又隐透冷如薄冰之感。
秦卿因跪了太久,腿有些发软,可还是强撑着酸软站立,并缓缓地取下了头上的斗笠。
“添喜是我儿子,我自是想尽办法要回。”秦卿稳住了呼吸,保持着冷静的回答。
那被雨水淋湿的发丝贴在身后,有几缕粘在秦卿的颈间。
秦卿不着痕迹地用斗笠挡在身前,巧妙的掩住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
他的手指泛白,捏在斗笠的手也轻微的颤抖······
只求鬼面不要发现异端!
这三日,他滴水未沾,颗粒米饭都未入肚,可他的肚子却似乎比前几日要明显。
“我回府那日曾去过花楼一趟,莫言之找你的事,我已知晓。”鬼面转动手中的白伞,伞上的水纹飞旋而出,全都洒在秦卿的身上、脸上。
虽然鬼面动作不大,可谓是轻飘飘之举,但是秦卿还是被雨水迷了眼。
秦卿闭着眼睛,有水珠顺着眼眶滑落,他动手揉了揉眼,才勉强能够重新睁开,只是泛红的眼眶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他给你好吃好住,拯救你于水火煎熬之中,你被他的诚意打动了,不知晓他给了你什么承诺,让你依次如此勇敢的来向我讨人。”鬼面的声音清亮且带着几丝莫名的笑意。
这个人仿佛洞悉着秦卿的一举一动,所在事都了如指掌的。
秦卿站着不动,心里凉飕飕。
“莫言之前阵子不在西洲,不知晓你曾经在我府外苦等之事,不过今夜之后他便会知晓,你为了留住我这个客人,而亲自送上门来跪求三日。”
鬼面一言一语地说得直接,但却始终跟秦卿保持着距离,语调漫不经心,却隐含着几分厌倦与不耐。
难怪······
秦卿心中有了一些顿悟,难怪莫言之还会到花楼找他,原来是不知晓他近来的这些“丑事”······
若是莫言之知晓了,恐怕也会对他有看法。
也许正如云飞鹤所说的那样,他数月来都没生意可做,便是他到将军府前求鬼面“回心转意”所致。
“你可不要以为,我最近没找你,便是放过了你,你便可以得寸进尺的来找我要人。”鬼面如常的语气,除了平稳的陈述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
丑叔情逢春 第164章
但是——
鬼面接下来的话,却是将秦卿打入炼狱一般:“我不找你,就是要等着你自己主动上来求我,让你的那些恩客看一看,你心里的选择。”
中计了。
秦卿的脑海里想的,都是自己近来的处境与遭遇,这一切居然都在鬼面的计划当中,而他则是按照鬼面铺好的路,一步一步地走进这个局。
“莫言之还不知晓你三番四次登门找我,我当初只是告诉他,你在我雪原边关的将军府邸,他还当真派人去了一趟。”鬼面平缓地道出了秦卿不知的内情。
秦卿站着不去,盯着池塘内,那水面不断泛起的涟漪。
眼底的波纹,似倒映的水痕。
“不知将军告诉我这些事,究竟有何用意。”秦卿干涩的嘴唇上,沾染着雨水,可却无法滋润。
此刻,秦卿心中波涛汹涌的翻浪滚动。
鬼面的目光顺着秦卿湿润的眼角,一路移至了秦卿被雨水渗透的衣领:“你想跟莫言之离开花楼双宿又栖,可没那么容易。”
秦卿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手指,紧紧地捏着手中的斗笠。
他的肚子里传来隐隐阵痛。
似是动了胎气······
“他是有说过要为我赎身,可即便是我心中有想过与他离开花楼,可我的处境不允许我这样做。”秦卿也不隐瞒,也表明了有自知之明,不会去高攀莫言之。
也高攀不起。
虽然他有想过跟莫言之离开花楼,可是现实的一切让他只能止步。
“你不想他再为你犯险,所以自己来找我要添喜,看来他对你来说,也并非只是恩客那么简单。”鬼面平平静静的替秦卿道出了心事,伸手巧妙地挑开了秦卿脸上湿润的面纱,目光细细的打量着秦卿干裂的嘴唇。
“只是恩客那么简单,没有其他。”秦卿艰难的动了动唇,极力想与莫言之撇开关系。
鬼面拉下了秦卿的面纱,将面纱拿在手里看了看:“既然你这么在乎他,那我也就更不能让你如愿。”
“你想对他做什么?”秦卿情急之下抓住了鬼面的衣袖,挡住了想动身离去的鬼面。
鬼面轻缓地拨开了秦卿的手,将秦卿的面纱随手扔入了池塘。
“我能对他做什么,他的娘亲可是圣上的皇姑母,我岂敢动他这个皇亲国戚。”
鬼面不无讽刺的嘲笑声幽幽地响起,并转手捏住了秦卿下巴,将秦卿拉入了伞下,不慌不忙道······
“我只能动你,怎敢动他。”
······
秦卿脚下踩着雨水,鞋子都湿透了,身上更是携着一股凉意。
两人的距离拉近时,秦卿清楚的感觉到鬼面微热的气息洒在脸庞,而那突如其来的热流靠近,与对方手指传来的温度与力道,使得秦卿一时腿软的险些滑倒在地。
鬼面抓住了秦卿后背的衣襟,勉强拉住了秦卿,让秦卿自行站稳,并冷不防地甩开了秦卿的下巴。
“你若想折磨我,我可以身受,但请你不要将其他牵涉其中。”秦卿站稳之后,便与鬼面保持距离,请求间语气略带颤抖。
但这并非害怕,是疲惫,难受,发寒的颤栗。
“废话就不必再多言,我并不想浪费时间听你说话,若是没别的事,你可以滚了。”鬼面不耐地说罢,便推开了秦卿,直接从秦卿身边走过,消失在茫茫的雨雾之中。
秦卿肚子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他手中的斗笠掉落在地上,并艰难地扶住了池边的石狮扶手。
好疼。
秦卿跌坐在地上,不安地盯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若是孩子就如此没了,会不会轻松一些?
可是若在这种地方滑了胎,岂不是会被将军府的人发现······
加上换之前那些羞辱之言,让秦卿心中隐隐作痛,他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可是尝试几次都不成功。
最后······
他还是被匆匆赶来的将军府管事,帮忙从地上扶起来的,管事见这个男人肚子微凸,心下便觉得此人肯定是得了什么怪病。
所以将军才不要这个男人······
然而,秦卿早在管事靠近自己时,便警觉地将斗笠重新戴好,可是被雨水湿润的斗笠纱帘,与衣衫纠缠的贴合,让他体态明显。
“秦爷,您还是快走吧,将军他本就不喜欢男人,他何苦如此纠缠。”管事将秦卿扶到了走廊上,苦口婆心的劝说秦卿,并给了秦卿一把青油纸伞。
轻纱下,秦卿的脸上混着汗水与雨水,脸上的神色憔悴至极。
“我不是来缠他的,我是来······”秦卿气若游丝的解释,可说到一半,便瞧见走廊尽头摆放着鬼面先前拿的那把伞。
秦卿心绪混乱间,却听到管事的开口求了秦卿。
“请你往后若无要事还是别来了,我们将军很忙,而且身体宝贵,若是将军倒下,往后谁去出征打仗?”管事的面露苦楚,也小心与秦卿保持距离,并继续道,“将军可是国之栋梁,你莫要将怪病传染给将军。”
怪病······
秦卿知晓管事是指他肚子之事,所以他本能的用广袖掩住了肚子,勉强能够遮住那凸起。
“将军已经有了云倌伺候,往后我不会再来了。”秦卿顺着管事回答,嘴角含着一抹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