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上(132)

　　秦宇看了一眼南宫神官，还有点黑眼圈，心底略微有些感激，嘴唇动了动说“有点渴”
　　南宫玉良起身去倒水，秦宇打量了一圈，又看了一眼自己，南宫玉良回来，他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说“我睡了几天？”
　　“一天一夜”南宫玉良看了看窗外。
　　还不算太久，秦宇又低头继续喝水，没有抬头的问“我的衣服呢？”
　　“破了的被丢掉了，我借了宋大哥一件”
　　“东西呢？”
　　南宫玉良一怔，轻轻蹙了蹙眉，从怀里掏出晋王的玺印令牌说“在这里，王爷放心，没有人发现”
　　大概是身体恢复了，秦宇敏锐的直觉又回来了，感觉到神官似乎有些不悦，他看了看轻声说“你揣着吧！”
　　“不敢担此重任”南宫玉良把东西一放，转身出去了。
　　秦宇在后面看着震颤的门板，有点莫名奇妙，这是生的哪门子气，不是让你揣着了吗？
　　院里
　　“公子”老人看他出来笑问“你的家丁醒了？”
　　“醒了，多谢您”南宫玉良冲老人笑笑，又回身看看屋内。
　　晋王这个人，真是太过冰冷了，似乎怎么都不能取得他的信任，无论是自己还是这对宋家母子，刚刚醒来，就担心是否被人出卖。
　　晋王命他拿着印信，南宫玉良不敢，他其实有些担忧这个永远谨慎冰冷的晋王，会在关键时刻，将自己变成替死鬼，也许宋阿婆错认主仆时，晋王就有此心。
　　“他刚醒，吃点粥会好些”宋阿婆端了一碗粥和一碟小菜交给他。
　　南宫玉良收回思绪，端起饭菜，一瞬觉得晋王殿下不配吃的这么好。
　　屋内
　　晋王殿下还不知南宫神官将自己的阴险程度拔高到如此，躺在床上奇怪了一会儿为什么这小神官说变脸就变脸，没琢磨清楚也就算了。
　　房门推开，他侧头一看，正是南宫玉良端着饭菜进门。
　　“正好饿了”
　　南宫玉良没有说话，将饭菜放在他面前，转身就躺到对面。晋王殿下摸摸鼻子，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转瞬就被饭香吸引。
　　翌日
　　秦宇受伤需要休养一日，宋大哥出外打猎，南宫玉良跟着他一起上山采药。
　　“阿婆”秦宇坐在板凳上问一旁的老人“离这里最近的城池是哪？”
　　“丘城”
　　“那怎么走？”
　　宋阿婆给他指了路，秦宇仰头看看天色，南宫玉良和那位宋大哥还不回来，不是碰上什么危险了吧！
　　秦宇刚刚有些不耐的起身，南宫玉良就和宋大哥并肩进门。
　　“娘，我回来了”
　　“打了什么？我看看”
　　宋阿婆迎了过去，晋王殿下犹豫一下，想起自己的身份也迎了上去。
　　“少爷辛苦了”秦宇接过南宫玉良手里的东西，看着他问“怎么去那么久？”
　　“嗯”南宫玉良看了他一眼直接越过。
　　秦宇嘴角一抽，还真把本王当家丁了，他跟了过去，给南宫神官倒了杯茶，说“阿婆说最近的丘城离我们有半日的路程”
　　南宫玉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秦宇自觉无趣，忽然看见宋大哥手里的礼物，眼睛一亮。
　　“这山里还有狍子”秦宇抬头问“宋大哥你们去哪了？”
　　南宫玉良暗自皱眉，深深的看了一眼晋王“不过是旁边的山里”
　　“····”晋王殿下很奇怪的看着他，干脆起身离开，去问宋大哥，他不过想知道在哪而已，以后东阳太平了也可以来行猎。
　　南宫玉良一直看着晋王，听见他仍在追问去处，摇摇头，叹息一声，干脆不理会，清者自清，晋王这疑心病没人能治好。
　　天有点阴沉，四人早早休息，秦宇躺在床上看着头顶说“明早天一亮我们就出发，不必和宋大哥他们打招呼，你留些钱给他们吧！”
　　屋内静了下来，半晌，才听见南宫玉良低低的说“嗯”
　　夜里淅沥沥的雨果然落下，雨势渐渐变大，到拂晓的时候已经有些扰人了，天上还没有光，尽管雨声扰人，但这个时辰还是人睡的最沉的时候。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撞破了院外的篱笆，秦宇翻个身在睡梦里朦胧一下，随即坐了起来，南宫玉良也听见响动坐了起来，他刚要去点灯，秦宇打断。
　　“不要点灯，穿好衣服”
　　院子里腾起一阵火光，紧接着一声惨叫，南宫玉良听出是宋阿婆，一把推开门奔了出去，秦宇一愣赶紧追了出去。
　　院内乱糟糟一片，火把的光亮里能看见几名长相凶悍的人死死的抓着宋阿婆，宋大哥正和两名悍匪揪斗着，不过落在下风。
　　噗！秦宇眼角一跳，宋大哥的身子一下软倒在地，叛军抽出长刀，眼角瞥见他们两个，脸色一变。
　　“还有两个”
　　“杀，别放跑了”
　　不好！秦宇拉住南宫玉良转身就跑，南宫玉良愣在那里，身子一个踉跄。
　　“宋阿婆还在”
　　“救不了了！”
　　“啊！！”又是一声惨叫，比刚才那声更凄厉，南宫玉良匆忙回头，飘忽的火光和黑漆漆的夜色里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可是他还是觉得宋阿婆朝着他的方向，死不瞑目！！
　　“你干什么？”秦宇手臂一震，赶紧拉住往回跑的南宫玉良。
　　“宋··”
　　“走”秦宇看看马上要追过来的叛军，直接扛起南宫玉良，借着黑暗向深山跑。
　　大雨倾盆而下，像是应和着身后发生的一切，秦宇制服南宫玉良，在雨中疯狂的奔跑，雨水糊在眼前，他恍惚一下仿佛也看见了宋家母子的惨状。
　　所谓民间疾苦，其实本王从没··真正感受过！

　　☆、叛军

　　天光放亮，雨势还未减小，在未入夏季的北方，浇在身上让人忍不住的发抖。秦宇停下脚步，小心的听着身后的动静，南宫玉良站在那里，愣了一下，还要返回。
　　“你干什么？”
　　“回去救人”
　　“都死了你要救谁！”秦宇攥住他两个手腕，紧紧盯着小神官被雨水冲刷的更白的脸。
　　都死了！！
　　南宫玉良泄气的蹲下，低着头，雨水滑落分不清他哭了没有，秦宇站在他前方，轻叹了一声也蹲下来，
　　“我也想救他们，可是我们冲上去除了送死没有任何作用”那是一支叛军，乌合之众也是叛军，绝不是两个人赤手空拳能对付的。
　　晋王手掌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南宫玉良听着雨声，猛地抬头看着晋王，挥开他的手臂。
　　“你撒谎，你根本就不想救他们，你信不过任何一个人，你怀疑昨天我们泄露了你的行踪，故意留他们死在那里”
　　秦宇身子被推的一歪，跌坐在了泥泞的地上，错愕的看着南宫玉良。
　　“你眼里看不见任何人命，所有人都是棋子”南宫玉良越说越愤怒“所有人都可以被你牺牲，所有人！！”
　　“呵··”秦宇错愕消失，看着他说“那你的命是哪来的？”
　　“那是因为你需要天神宫，你需要我这颗棋子！”
　　哈哈···秦宇大笑着站了起来，微微俯身看着他“知道就好，南宫玉良你听着，本王若死在这里，你和南宫家还有天神宫会紧随其后”
　　秦宇拎起他的衣领，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所以，本王的命确实比你们更重要”
　　晋王转身大步离开，南宫玉良垂着头默默的跟着他“你撒谎！”他忽然开口。
　　“嗯？”秦宇迟疑一瞬。
　　“你说如果有必要，也会放弃自己，而在你心里没什么是必要的”南宫玉良的声音因为咆哮而有点嘶哑，但里面的笃定却十分清晰。
　　京城城头，小神官也这么咆哮过，秦宇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的说“好吧”
　　山洞里，秦宇和南宫玉良躲在里面，小神官脸色有些苍白，肩膀微微颤抖，秦宇看了眼，也没有出声。
　　雨势不小，没有干柴，更何况晋王殿下也不会生火，南宫神官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微微侧过身子，闭上眼睛。
　　雨下了一日，黄昏时才停歇，南宫玉良已经蜷缩在角落睡着了，秦宇看看外面，犹豫一下还是出去了。
　　总要生把火，否则风寒昏倒了谁，更麻烦！
　　夜色降临时，秦宇才升起火，火光掩映下，南宫玉良靠在石壁休息的样子，没有半分白日和他怒吼的勇敢，蜷缩着身子，像个被欺负的小可怜，他想着自己白日的愤怒，未免就没有被戳破心事的恼羞成怒。
　　其实自己依旧是京城内的那个纨绔皇子，任性妄为，不讲道理，不过他变的比较聪明，比从前更有权力，所以别人也不再能容忍自己。
　　纨绔子弟不适合这里，可是自己似乎做得很好，比大多数人都好，一个不适合却做得不错的人站在这里，会不会是一种祸患，空有权术，维持不了一切，会不会有一天自己跌的很惨。
　　秦宇想起那些梦中惊醒的时候，永寿殿内漆黑的一切，让他越来越恐慌，所以他多疑，冷酷，擅权，想牢牢的抓紧一切。
　　篝火一跳，秦宇回过神，瞥向一旁的小神官，正犹豫该不该去叫醒他，小神官睫毛一抖，似乎要醒来。
　　南宫玉良睁开眼睛，眼前有火光，隔着火光晋王似乎看着他，目光一晃而过，来不及发现。
　　“把外衫脱了烤干，否则会生病”
　　晋王说了一句，南宫玉良坐起来，没有回答，但却照做，毕竟这个境地生病并不明智。
　　“你没事吧？”秦宇看着他犹是惨白的脸。
　　“没事，有些冷”南宫玉良平静的回答。
　　“烤烤火”秦宇不带什么情绪的扫了他一眼说“明日我们离开这里去丘城”
　　“嗯”
　　南宫玉良鼻音有些重，他微微皱眉，一道黑影闪过，晋王的衣服落到他身上。
　　“穿好”秦宇看见他皱眉，略微有些不耐烦的说“生病很麻烦”小神官犹豫一下，还是穿上。
　　一夜无话，临近早上的时候，秦宇也将头歪在岩壁上小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地上只剩下烧剩的灰迹。
　　南宫玉良似乎早已醒了过来，见晋王睁开眼睛，匆忙转向其他地方，将长衫递还。
　　“天亮了”秦宇接过衣服穿好，直接走出山洞说“走吧”
　　清晨的山内有些凉，秦宇和南宫玉良一路走着，被山风吹的都有些冷，南宫玉良要严重些，秦宇想问一句，不过看他那个拒之千里的样子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