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逆袭[重生](217)
容佑棠谨言慎行,依矩行叩拜礼,下跪称:“微臣容佑棠,参见陛下。”
“平身。”承天帝睁开眼睛,习惯性把玩拇指佩戴的玉扳指,定定打量他钦点的状元郎:
确实俊美。虽出自低微寒门,为人却聪敏机智,不骄不躁,难怪雍儿赏识。
皇帝没发话,容佑棠垂首侍立,眼观鼻,鼻观心,屏息凝神。
“容卿,此奏疏可是你的文笔?”承天帝下巴一点案面上的奏折,语调平平发问。
什么?
容佑棠疑惑抬头,望向摊开的奏折,只一眼,脑袋就“嗡”一声:
七皇子上奏,他竟然懒得自己誊写一遍?直接拿我写的塞给陛下?
“嗯?”承天帝发出个鼻音。
根本无法否认,容佑棠深吸口气,硬着头皮说:“回陛下:那是七殿下口述、微臣代书的。”
“代书?”承天帝挑眉。
“七殿下督建翰林院旧堂改造劳心费神,十分辛苦,连午、晚两餐都于议事厅内进膳,故微臣听其口述、代为书写奏疏。”容佑棠字斟句酌地解释。他是翰林院修撰,代皇子书写,倒也不算太荒谬。
承天帝兴致盎然,悠闲问:“老七竟然在旧堂用膳?”
“微臣亲眼所见。”
“唔。”承天帝欣慰颔首,儿子懂事上进,做父亲的自然满意。他眉眼下垂,法令纹深刻,唇削薄,徐徐发问:“容卿,你认为皇七子此计策如何?”
容佑棠避重就轻,恭谨拱手答:“七殿下初衷极好,一心推行圣明教化,若事成,定有许多寒门学子受益、得以博览群书,进而成为良才。”
“哼。”承天帝哼笑,慢腾腾坐直,宫女内侍急忙搀扶,他客观评价:“实乃古灵精怪,连老七也说你的好话。”
容佑棠扑通跪倒,口称:“微臣惶恐。”
“惶恐什么?”承天帝端坐,眸光锐利专注,宫女双膝跪地为其穿鞋。
容佑棠谦道:“微臣愚钝笨拙,七殿下谬赞了。”
“计策呢,朕相信是老七琢磨出来的;但具体条条框框,却并非他的手笔。”知子莫若父,承天帝直言指出。
说多错多,容佑棠垂首沉默。
承天帝缓缓踱步,慢条斯理道:“老七说得有些道理。藏书楼确实不应该单纯将书籍锁藏,而应该设法给读书人鉴阅,方能发挥清明教化之用。”
“陛下所言极是。”容佑棠中规中矩地附和。
“朕已准奏,由老七负责,横竖京城内的书院有定数,应该出不了什么大岔子。”承天帝冷静道,显然已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陛下英明。”
“平身吧。”承天帝负手往外走,吩咐道:“随朕去御花园散散。”
逛御花园?
“是。”容佑棠惊疑不定,加倍小心留意。
不多久,皇帝一行出现在御花园一角,内侍和禁卫团团簇拥。
九月里,丹桂飘香,菊花怒放,娇美鲜妍争奇斗艳,秋色怡人。
“容卿多大年纪?”
“回陛下:微臣年满十七了。”
“唔。”承天帝莞尔,停在一株盛开星星点点米粒大小花朵的桂树前,悠然道:“你跟小八差不多的年纪。”
“八殿下贵不可言,微臣岂能与之相比。”容佑棠心里没底,间隔数尺跟随,唯恐不慎触怒帝王。
“十七岁的状元郎,委实罕见。”
“微臣多谢陛下破格提携。”
“科考为国选才,只要才华超众,年纪小些倒也没什么。”承天帝嗅了嗅桂花,暼一眼容佑棠,意味深长地评价:
“此花浓香甜腻,入鼻浑浊,有失清幽。”
容佑棠一颗心渐渐往下沉,敏锐察觉不妙,竭力冷静,说::“陛下圣明。”
承天帝抬脚往前,沉声道:“你一朝高中,年少声名显扬,切记戒骄戒躁,莫辜负朕的信任与栽培。”
“微臣必将谨记陛下教诲,断不敢辜负浩荡皇恩。”容佑棠谦恭答,手心冒出冷汗。
“你办事还算得力,勤恳忠诚,朕心知之。”
“微臣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只盼别耽误份内公务。”容佑棠心如擂鼓,隐约猜中皇帝意图。
丹桂园紧邻菊花台。
各式菊花绽放,美不胜收,承天帝观赏片刻,面无表情,意有所指地说:
“傲梅、幽兰、坚竹、淡菊,均品性高洁,淡泊清雅,乃文人墨客口中笔下的‘四君子’,各有值得赞叹之处。花木如此,做人更应如此,须得清正庄重,具备仁、义、智、勇、洁五德,方得他人尊敬。”
顿了顿,承天帝威严问:
“容卿,你认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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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真情
承天帝目光炯炯有神,面无表情,紧盯容佑棠,极具威慑压迫力。
早秋凉风拂过,御花园内万千花叶草木婆娑舞动,芬芳扑鼻,香气袭人。
容佑棠却冷汗涔涔,后背被凉爽秋风一激,冻得一个寒颤,脸无血色——刚才承天帝的隐晦告诫好比几个无形耳光,扇得他脸皮发烫,咬牙隐忍。
“嗯?”承天帝尾音上扬,面色沉沉,逼问:“莫非容卿另有高见?”
天威难测,帝王手握生杀大权,自古伴君如伴虎。
容佑棠识时务地摇摇头,违心道:“陛下所言极是,微臣叩谢圣训。”语毕,果断双膝跪地,他心知肚明,皇帝正在借花敲打自己。
见对方识趣地老实跪下,承天帝脸色稍缓,语重心长问:“你可记住了?”
“微臣铭记于心。”容佑棠长身跪立,悄悄补充了一句:
但很抱歉,我的心早已不由自主。
承天帝点点头,别开脸,挥挥手,屏退左右侍从,禁卫内侍们轻手轻脚后退两三丈远,遥遥围护。
皇帝没叫平身,容佑棠只能一直跪着,他眼观鼻,鼻却无法观心。此刻心潮澎湃,一时不得安宁,紧张戒备。
承天帝站在数尺开外,悠哉游哉,继续观赏形态各异的鲜花,沉默半晌,忽然失笑,扭头俯视端端正正跪着的俊美状元郎,惋惜地说:
“你若生为女子,不拘雍儿想收为侍妾还是侧妃,朕都允许,任由他的意愿。但你是男儿,还是朕钦点的状元,颇有才华智谋,值得栽培,假以时日,兴许会成为朝廷栋梁。”
侍妾?侧妃?
容佑棠通身发冷,如坠冰窟,脸上却热辣辣,自尊极为受挫,屈辱万分。但御前应对不能行差踏错,否则恐有当场受罚之虞,他缓慢深呼吸,勉强开口说:“微臣有负陛下皇恩厚望,罪该万死。 ”
“罪该万死倒不致于,无需如此恐惧。”承天帝漫不经心道。
“多谢陛下开恩。”容佑棠磕头,丝毫不敢失礼,一板一眼,活像木头人。
承天帝负手俯身,弯腰嗅闻一株半人高的金菊,那花开得有碗口大,略带苦味的幽香四溢,他伸手扶着花朵细致观赏,满意颔首,悠闲道:
“你年纪太小,尚未成家,姑且算年少无知吧。庆王确实出类拔萃,性子又霸道,说一不二的,很能唬人呐。”哼,那臭脾气的混小子!
容佑棠不解其意,心烦意乱,无法冷静思考,故没有接腔。
“朕自认一片爱才之心,望你好自为之,端正态度,行正道,将来切莫发生一些本可以避免的不愉快。”承天帝始终没有疾言厉色,却不怒而威,长期居于帝位,自然气势逼人。
“……微臣遵旨。”人在屋檐下,容佑棠觉得脑袋像有千斤重,艰难点了一点。
承天帝拍拍手,满意于俊美状元郎畏惧忐忑的表现,终于说:
“平身吧。”
“谢陛下。”容佑棠慢慢起身,情绪低落,短时间内无论如何轻快不起来。
承天帝见少年垂头丧气,眉眼间难掩悲伤,判定属于真情流露,想来对自己儿子爱慕至深,莫名好气又好笑,低声训斥:“男人耽于情/爱,岂能成大事?回去专心协助刑部判案,认真做好你的分内之事,等成了家、有了妻儿,自然而然就放下了!”
不,不可能放下的……
容佑棠难受得说不出话,他到今日今时才不得不正视此问题:倘若陛下出手阻拦,谁有本事对抗呢?
“罢了罢了,你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承天帝嗤之以鼻地批评,较真论起来,他并无多少愤怒。
——最初得知庆王有断袖之癖时,皇帝的震惊多于愤怒,满腹狐疑暗派人调查,了解来龙去脉后,他思索良久,最终选择谅解:
雍儿镇守西北十年,长期忙于治军打仗,耽误了成家;加之北地苦寒贫穷,边境女子普遍外向泼辣,想必不能入我儿的眼。人天生有七情六欲,龙阳虽名声不好听,却也不能完全怪孩子,客观环境的确差了些;
并且,即使断袖之癖,雍儿也没有荒唐纵/欲,他赏识的人是少年状元,品貌双全,才华横溢,并非纯粹攀附权贵的狐媚子,眼光是不错的……唉,算了算了!两个年轻人一时糊涂,成家后就各自撂开了。
“陛下宽宏大量,微臣感激不尽。”容佑棠说着又要跪。他难受伤心之余,悄悄惊讶皇帝的宽恕:陛下竟然没有惩戒我的意思?
“免礼。”承天帝却提前阻拦。
——事实上,但凡换个皇子、换个男宠,皇帝只会震怒,且必定采取雷霆手段严惩。
“谢陛下。”
承天帝转身赏花,不再多说什么,挥挥手,作逐客状。
容佑棠如蒙大赦,顺势道:“若陛下无其它吩咐,微臣先行告退,回户部核查田亩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