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慌乱之中,若李元阙正好发现不远处的祭台位置,而此时身后还有骑兵穷追猛打,这个时候,他会有多少时间来细细思量?
他会力求速战速决。
发现祭台后,李元阙定然会狂喜,来不及思虑周全,就率领强骑,向祭台冲锋。
那么,祭台之前,就是李元阙的葬身之地。
第四着棋,刀索暗阵。
祭台背靠两面荒山,一面临泽,能接近的方向,只剩下为东面。
而唯一的面东方向,地面早已牵起了锋利的刀索。
黑夜是最好的伪装,地面上的陷阱,仓促之中更是难以分辨。
当李元阙被追赶至此,这一队骑兵就会将自己以巨大的冲力,送入一道道刀索中。
马匹飞驰,撞上刀索。
刀索横切入骨,马腿会当场飞离。
那怕马腿覆钢甲,能侥幸不被当场隔断,也势必要重伤骨折,在此连人带马翻个跟头。
坠了马,碾上刀,再受了伤。
即使是铁鹞子,也不足道哉。
第五着棋,五百枪兵。
在刀索阵后,离祭台最近的地方,这里埋伏了一队长-枪兵。
长-枪克重骑,正是铁鹞子的克星。
若能出其不意,杀伤更是巨大,等冲过刀索后,若仍有骑兵保有战力,到了这一步,就是一个都别想逃。
更别说三遇伏兵,李元阙定军心涣散,心无战意。
第六着棋……
祭台之上,虚陇正凝神擦拭着自己最趁手的武器——一柄用了十数年的剑。
剑锋锐利无比,一滴滴血液从刀刃坠落。
刃身如镜,火焰跳跃其上。
只看虚陇试剑后,都啰耶留在地面上未干的血,就可知其一二锋芒。
等早晚子时交接之时,就是动手生祭都啰耶的时刻,把人连同这些阴符一起烧了,他便算完成皇上的旨意了。
那时,他便会提着这把剑,走下祭台,加入对李元阙的围剿。
白兆睿有帅才,武艺出众,但,他绝不是李元阙这种绝顶高手的对手。
他的作用是将李元阙拖住、反复消耗,灭其铁鹞子精锐,一直拖到虚陇加入。
等虚陇、白兆睿回合之时……
纵使李元阙可做千人敌,也必死无疑。
而根据铁鹞子手持照明火把,正全速奔袭的方向……
想必很快,就能听到他们的惨叫声了。
……
祭台下层。
刀尖正在光渡的身体上打着圈。
扎下去,他会乖乖听话吗?
王甘还在思考的时候,光渡似乎已经认清了局势。
他变得合作起来。
光渡声音微颤,连着长长的睫毛一起,在昏暗的光线下颤动。
“我的本名,宋沛泽。”
“哪两个字?”
“沛泽雨霖的……沛泽。”
天边闪过的一道雷光,如一把利斧劈开黑压压的乌云。
未闻雷震,已见雷光。
一场大雨就要下来了。
北地干旱,这片土地上,沙漠绵延万里,雨水贵如金油。
沛泽雨霖,滋养万物。
此是天意恩赐。
“沛……泽。”王甘品味这两个字,“倒是一个好名字。”
他将手中飞刀随手甩出去,擦着光渡的腿,扎在地上。
刀片割开衣物,在他的腿上留下了一道血痕,缓缓渗出血迹。
而他刚刚被割裂衣袖、露出来的手臂,还有一片逐渐变得青紫的瘀痕。
这是王甘掐出来的印子。
“下一个问题,你的父母兄弟,是何身份、来处?”
王甘身蹲在光渡身边,用寒冷的刀尖,压在碎裂的衣料边缘上打着转。
向上挑,挑破衣服,逃离不开一点点剥开的羞辱。
向下压,肉裂骨突,逃不脱鲜血淋漓的皮肉之苦。
“我并无兄弟……父亲是宋国商人,祖籍河东,因商队定居于夏,我娘亲是凉州平民,如今父母俱已亡故。”
王甘定定的看了光渡一会,像是在判断他话中真假。
然后他在光渡的深褐色瞳孔中,看到了明晃晃的恐惧。
这是极稀少的、能在光渡脸上见到表情。
王甘突然就笑了,“接下来,说说你是怎么杀人的吧?你连张弓都拉不开,见把刀都会发抖,更别说你这见血就晕的毛病,你能杀人?哈,你拿什么杀人?”
“怎么杀的,嗯?”王甘在他耳边,吹着气嘲笑道,“你长成这样,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生来就是该被锁在床上的玩物,你还会杀人?”
“难道是……拼了命的服侍,把你身上的……榨干了?还是说,是有人弄你时太过兴奋……”
乌云浓重,一道雷划破夜穹。
暗雷无声。
而光渡卧于地面,却从自己的骨骼血肉间,感觉到地面些微的震颤。
王甘眼中闪烁着奇特的光,恶意道:“……然后他死在你身上了?”
光渡抬起脸,露出不堪受辱的神色。
王甘走近他,“‘光渡大人’,你让我也试试,看看我能不能……也这样死在你身上?”
……
这处简陋的祭台,内部空间不大。
虚陇只带进来五人。
因为祭台之外,是白兆瑞的五百长-枪兵。
守在外面的枪兵,看到不远处的森林燃起了滔天火光。
着火之处,离这里并不遥远。
那处是白兆睿将军先锋所在。
这说明先锋遭遇敌袭,也已经交手。
祭台外的守军肃然而立,各自警惕。
他们离祭台有一些距离,听不到祭台下层的声音。
但虚陇的属下听得到。
其中一人看看时辰,硬着头皮提高了声音,“副统领,时……时辰快到了,按照尾牧大人的要求,该准备最后的步骤了。”
隔间中的声音,短暂地停了一瞬。
属下知道王甘这是听到了,忙不迭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这五人虽然守在原位,却向那潦草的木板,投去了隐晦的目光。
他们心中知道,这位王甘副统领,这是犯了一惯的毛病。
毕竟,刚刚抓过来的……可是光渡大人。
刚刚在这样近的距离一看,果然是摇曳生姿,国色天资。
确实是个男人,也确实是太漂亮。难怪连皇帝都给迷得三年不进后宫,光渡的确有这个本钱。
但对于王甘此时在做的事,他们没人敢置喙,就算是有探头想看看热闹的,想起王甘那手段,也是不敢动作。
看是看不到了。
可那几近呜咽的声音,却总是隐隐约约的从里面传过来,令人抓耳挠腮,心中瘙痒。
毕竟用几块木板拼出来的隔间,遮挡视线都是勉强,更是完全无法隔绝任何声音。
是个人,都猜得出来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
而王甘遭此打断,不得不停下来。
他才刚刚用刀,割开绑着光渡双脚的绳索。
毕竟这种束缚,分不开腿。
王甘走近那辆斜顶着木板的带轮车边,从上面取下了一把……两米长的带鞘长刀。
这刀非常重。
王甘习武多年,力气不小,都要憋红了脸,才能将这把刀勉强取下。
王甘本想把刀拿走,然后立刻赶回来继续办好事的,结果他余光扫到光渡的模样后,突然改了念头。
他斜拖着那把刀,走向了光渡。
光渡双手还被绳子绑着,而他满眼都是恐惧,正在地上匍匐后退,试图离那把可怕的长刀远一些。
这是无用的挣扎,他根本无处可逃。
王甘并没有阻止,反而迷恋地看着他最后的挣扎。
“看到了吗?这个就是我们从李元阙手里缴获的刀——斩-马-刀,这个长度,这个重量,一刀横劈出去,活生生的马脊骨都给你击成两截,更别说人了。”
“尾牧说,要用李元阙的贴身之物,再放掉都啰耶的血,如此,方可成此巫术……你们这帮神棍的玩意儿,邪性,我也听不懂,但既然皇上下旨,那照做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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