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帝出宫的那一刻,数十名侍卫跟了上来,将皇帝看似松散,实则紧密地保护在中心。
皇帝冷冷开口:“你是如何送光渡出宫的?”
卓全哪里还敢有丝毫隐瞒,连忙言简意赅地交代了今夜他与光渡的路线。
在得知光渡独自被留在小道上,皇帝眉头紧皱,“张四呢?让他寸步不离的保护光渡,他在做什么?”
皇帝在卓全的带领下,来到了光渡最后消失的地方。
他们站在宫殿的白石路上,除了身边这数量瞩目的侍卫,还有许多在路上匆匆救火的宫人。
没过多久,一个青年将领亲自率领一队五百人精锐,穿过长长宫道,来到了皇帝面前,跪下行礼:“臣救驾来迟。”
“你从北司赶过来,已经足够快。”皇帝没有责怪他,进一步给出新的指令,“白兆睿,即可封锁皇宫,事情调查之前,谁都不许出去。”
白兆睿:“是,臣遵旨。”
皇帝面色沉静,“以及立刻派人,去找光渡。”
最初的骚乱已过,皇帝亲临现场监管,关于此时这座宫殿的信息,也一步步送到皇帝所在之处。
“回禀陛下,目前为止只有春华殿受灾。”
“火势已得到控制!”
“虚统领正在逐间排查各所宫殿,目前没有发现火药痕迹。”
皇帝想了想,“传令火器厂的人进宫,叫他们派个行家,来验验现场的火药残余。”
消息如雪片般汇集,而皇帝终于等到了他最想知道的消息。
“……报!在春华殿内找到了光渡大人,现在正在宫中侍卫的陪同下,向陛下这里……”
不等侍卫说完,皇帝已经大步疾走,向着春华殿方向迎了过去。
离着很远,就能看到光渡的身影,正亭亭立于火光之侧。
光渡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人群中最出众的存在。
只是他如今的模样……
皇帝的太阳穴仿佛都被长针狠狠扎了一下。
皇帝喝道:“放肆!都转过头去。”
侍卫和宫人一个个都反应过来,低头的低头,转移视线的转移视线,无人敢去直视光渡大人如今的模样。
光渡出现在人前之时,仪容从来都是端正得体的,气度高华冷淡,让人不敢靠近。
那个印象,被此时狠狠揉碎了。
狼狈而凌乱。
被打碎的脆弱。
脖颈处悲惨的青紫色淤痕,衣襟凌乱不堪,双手被缚,头发披散……
就像是刚刚,他经历过什么无法放在明面正大光明地去说的事情,却足以让见过这一刻的人,在以后的每一个黑夜中产生无限遐思。
皇帝毫无笑意,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光渡,怎么回事?”
光渡抬起头,眼眶是红的,看上去分外可怜。
他说:“……陛下,是李元阙。”
他指认李元阙过后,很快就低下头,仿佛在掩饰自己此时的失态。
所以震怒的皇帝也不曾看到,那双泛红的眸中没有任何泪光,只有一片深沉的疯狂。
李元阙很好,但还不够好。
如今他们的家国,否塞不通,暗奸当道。
李元阙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
当断不断,当杀不杀。
那么,在李元阙放走他的时候,做好了会被反噬的准备吗?
是李元阙太过托大,根本不怕这些找上身的麻烦?
还是他对光渡太有信心?
无论他是怎么想的,他都赤诚于近乎天真。
如一位真正的君子。
却也是一个弱点无数的活靶子。
君子无咎。
只是他还不懂得如何去保护自己,和他羽翼下庇护的追随者。
但有一点,李元阙所料不错。
光渡确实会投桃报李。
所以,他这就来教会他……
什么是为小人无义,什么叫做明入地中,什么又是狼心狗肺。
第11章
皇帝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滑下去。
光渡的腰带缠在他自己的手腕上。
出现在了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缺失了腰带的束缚后,散开的衣襟里面是更凌乱的场面,露出的皮肤泛起大片的红,甚至让人怀疑了一瞬,这是不是被今夜大火烧红的伤。
而他袖口下手腕被勒出的压痕,严丝合缝地勒着血肉,缠绕在手腕上,留下难以忽视的痕迹。
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是谁把他变成这个样子的?
但是,光渡说:“是李元阙。”
声音不大。
却足以让皇帝变色。
皇帝一字一顿,“……李元阙?”
他疾步上前,揽过了光渡的肩,把人放在了自己身侧,“怎么回事?”
皇帝虽已在发怒边缘,却依然惦记着光渡此时的模样。
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皮毛大氅,罩在了光渡的身上,遮住了他的狼狈,也中断了众人暗中打量的目光。
这件大氅挡住了大部分打探的视线,但凌乱垂落的发丝,及腰披散的长发,模糊了往日里坚硬冷淡的线条,让他看上去格外柔和。
他此时如此狼狈,风貌却依然如此出众。
就连旁观的人都不得不感叹一句,怪不得光渡大人能得皇帝另眼相看,前朝后宫无人能与之相比,着实风姿绝尘。
光渡目光不安,“陛下,李元阙是不是知道了……知道了我做过的那些事?”
“就算他知道了,也不用怕,孤会保护你。”皇帝手放在光渡肩头,轻声说,“只是……你可确定,那就是李元阙?”
听到这个问题,光渡重新抬头看向皇帝。
光渡定定望着皇帝,眼神中情绪复杂。
火光在他瞳孔中倒映出一片旺盛的红,又或者只是因为皇帝的疑心,他表现出了那么一点难过。
“三年前,虚统领将臣压在地牢时,曾给臣看过李元阙的画像,臣虽没见过李元阙,却一眼认得出来。”
光渡:“所以臣确定。”
皇帝点了点头,“既如此,封锁宫殿,搜索……逆贼。”
白兆睿听到这个命令后动作顿了一顿。
皇帝下的旨意,是“逆贼”,而不是“李元阙”。
稍一思索,白兆睿已然明白过来皇帝其中之意。
在抓到李元阙本人,两厢对证之前,自然不能明目张胆扣上将“进宫纵火的贼人”的罪名,扣在西夏王爷上。
若现场抓不到人,没有铁证,那皇帝就像是编制了一场拙劣的陷害,不仅落得他人口舌,还会引来贵族群臣的非议。
白兆睿领旨而去。
皇帝旁边的卓公公趁机劝谏道:“还请陛下返回太极宫,逆贼尚未肃清,陛下安危至关重要。”
皇帝点点头,顺手拔出白兆睿腰间的长剑,将光渡手上的腰带切断。
光渡的双手终于重获自由,他摩挲着自己手腕深深的勒痕,那处皮肤已经变得青紫。
而皇帝幽深的目光,再次落回光渡的脸上。
是他太过大意。
珍宝就应该好好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看见。
将这样的宝贝大摇大摆放在外面,怎能不招来不怀好意的窥视?
更何况是……李元阙。
凭李元阙在宫中来去自如的身手,他若是想干净利落杀死一个落单的、不通武艺的光渡,实在不难。
可李元阙不杀,还偏偏把光渡弄成了这副模样……
他在想什么?
其心可诛!
“你刚刚近距离接触了硝石,生了红疹。”皇帝压下怒火,做出安排,“这里不安全,你现在就去太医院,包扎伤口。”
光渡低头道:“如果只是在硝石边待上一会的话,倒也没什么,臣在火器厂的时候,每天也是不停的喝药,已经习惯了。”
“那你跟着孤。”皇帝点了点头,视线移向单膝跪在旁边的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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