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还能干什么呢?不就是站着,一会儿点他名了,他上去讲两句江南好风光,然后说旅途顺遂,夸姬溯圣明,百姓安居乐业,再夸姬溯孝顺,为太后祈福,然后姬溯哐哐赏他点东西。紧接着他就开始装木头人,站他妈两小时嘛……
他自个儿劝自己,换个角度想,虽然要站两小时,但这是副本打完了领奖励,大朝就是他的MVP结算画面!白花花的钱!谁不喜欢呢?!他可以的!
——他!超!开!心!的!
姬未湫咬牙切齿地想着。
“殿下。”庆喜公公着人搬来了一套桌椅,“大朝还有一段时间呢,您先歇着会儿,用些点心。”
桌上摆着一碟子绿豆糕,一盏杏仁酪,还切了一小碟水果。
姬未湫本来想问满朝文武都站着,他坐下会不会不太好,转头一看外面天才蒙蒙发亮,顿时一屁股坐下了。
庆喜公公见他坐下了,又吩咐一旁宫人仔细服侍着,这才告退。
姬未湫扒拉着杏仁酪,他没睡醒,也没多大的食欲,吃着吃着眼睛差点又闭上了。
殿中一静,仿佛有人来了,姬未湫还当是睡着了,姬溯已经来了,他睁开眼一看,就见是顾相站在他的面前,含笑对他行了个礼:“瑞王殿下。”
姬未湫下意识道:“顾相用了吗?”
顾相斯斯文文地说:“多谢殿下,臣用过了。”
姬未湫点了点头,就见顾相到一旁站着去了,不一会儿王相和刘相也来了,王相年逾六十,留着一把山羊胡,气度威严肃穆,刘相面容清癯,留八字胡,面上带笑,瞧着颇为亲和。两人皆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经过他身侧的时候拱了拱手,称了一声‘瑞王爷’后就到一旁站着去了。
太和殿中官员已经尽数到齐,各归其位,只有姬未湫还坐在最前端,同为超一品的三位阁老都还同排站着,满朝文武几乎都在看他。
姬未湫叉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送入口中,有些不争气的想:
爱看就看吧。
谁让他哥是皇帝,他娘是太后呢?
第34章
等到姬未湫终于将那碟水果吃得七七八八了, 宫人这才上前服侍他站到该有的位置上去,桌椅被安静快速的收走,姬未湫叹了口气, 换了只脚来支撑重心,没等一会儿就听见了响鞭三响, 他随着众人一道行礼, 直到听见姬溯叫起,这才直起身。
姬溯一袭玄黑龙衮, 高居御座, 神色平缓,也不知道是因为距离的关系还是其他,姬未湫只觉得姬溯比平时看起来更显得渊渟岳峙,难以接近。
很正常,他两之间隔了至少八米远, 也亏得姬未湫年轻, 眼睛挺好,否则这距离他就只能看清上头是个人, 再远两米那就是人畜不分了。连他都是如此,更别提上了年纪的大臣了。
忽地姬未湫与姬溯的视线对上了, 姬未湫眨了眨眼睛, 有些莫名,一瞬后他决定讨好一下姬溯, 于是对着姬溯笑了一笑。不料姬溯的目光还是没有挪开,姬未湫突然往左右看了看, 见三位阁老都是很标准的那种‘不敢仰面视君’的姿势, 才意识到自己也该低头。
这满朝文武就他一个抬着眼睛直咧咧地看姬溯,姬溯不看他看谁呢?
庆喜公公手持玉柄拂尘, 照例说了两句类似于‘有事起奏’的词儿,紧接着顾相上奏,说起什么南边干旱,要未雨绸缪的事情了,姬未湫听了两句就开始走神了,以前他就觉得顾相的声音还不错,现在一听觉得可好听了,特别适合催眠。
“……江南多雨,顾相未免……”
“……若人人都与……朝廷危……”
“……说来,瑞王爷自江南归来……”
“王爷?王爷?!”姬未湫一回神,就听见庆喜公公连叫了两声,他应了一声:“臣弟在!”
庆喜公公小声提点,一手指了指吏部尚书:“王爷,周大人在问您呢!江南干旱与否?”
姬未湫哪里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又没在听,来之前姬溯又没和他串过气:“圣上恕罪,臣弟不知!”
姬溯缓缓问道:“瑞王下江南,不知江南是否干旱?”
姬未湫道:“臣弟不敢有所隐瞒,臣身负皇命,不敢怠慢,每到一地只停留三四日,哪里看得出来干旱不干旱?再者,臣弟上香祈福,自然择风清日和的好天气,委实是看不太出来干旱与否。”
噫,他们扯皮,拉他下水干什么?这帮人心眼就是坏,不问司天监问他?他又没在司天监任职!司天监不就是为了观测天象算算吉日吗?这可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三位阁老纷纷侧目,这话虽然有些荒唐,却是滴水不漏,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姬溯也隐隐有些笑意,转而问道:“瑞王江南一行可还顺利?”
朝臣一听,就知道这事儿要押后再议,姬未湫赶紧把自己编好的套话扔出来:“托圣上洪福,臣弟江南一行可谓是一帆风顺,每至一地,便见百姓安居乐业,河清海晏,四时有节,日月澄明……”
这下不仅仅是三位阁老了,满朝文武也多有侧目,瞧瞧!瞧瞧!谁不知道瑞王爷下江南又是被刺杀又是中毒又是江上拦截,为了这些事,圣上大怒,下令彻查,这一个月间风云变色,光明旨降罪的都有三人,更不必提其他,说是半个江南官场都因此换了血也不为过。
就这,瑞王爷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张嘴就来‘一帆风顺’?
姬未湫知道但他完全没放心上,不换血姬溯非要他下江南干嘛?溜吉祥物?他扯完了歌功颂德,再表一表主要目的:“……圣上纯孝,必能使母后凤体安康,百福具臻!”
姬溯道:“如此便好。”
大臣们也只能跟着歌功颂德起来,接下来又没姬未湫什么事儿了,他们还有的聊,姬未湫这会儿也算是差不多清醒了,他以前来的时候基本都是一些场面上的情况,没有什么大事,很快就叫散朝了,今日却不同。
御史台先是出来了个御史,掏出了两本折子以及一封血书似地玩意儿,奏吏部尚书内帏不修,治家不严,一妾室族中仗着吏部尚书在乡中为非作歹,奸淫掳掠,横行霸道,致六人死,三人落下残疾。
吏部尚书当然是不能应下,当即上前说御史胡说,要证据。御史亮了血书出来,又拿出了那小妾族中收受贿赂的证据,只读了几页,就叫不少人咋舌。紧接着有人出来指着吏部尚书鼻子痛骂了一顿,要求圣上严惩,又有人出来说还未证实证据真假,不能看一面之词……嗯,两方人马就吵起来了。
姬未湫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精神十足,倒不是因为吏部尚书那事儿,他家老二还被他揍过,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爹,他一点都不稀奇,他觉得精神百倍主要是因为这两帮人吵架的方式是互相揭短。
好家伙,这边这个说:‘你家里十三房小妾你有资格说别人?!你敢说你家里个个清白吗?!’,那边那个翻了个白眼答:‘我有十三房小妾你难道就没有?哦忘了,你好南风!呦呦呦,也是,怪不得你丫站着说话不腰疼,听说你儿子像你?那敢情好,你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应有尽有。
当然,用词还是很文雅的,但意思就是这个。
姬未湫抬头去看姬溯,心道怪不得姬溯每天都是一副风轻云淡养气功夫极好的样子,要是每天上朝都听这些,养气功夫不好能活生生气死。
姬未湫身边就站着顾相,他往那边站了站,小声道:“顾相,经常这样吗?”
顾相一派心平气和地道:“殿下见笑,这等情况臣也是难得一见。”
姬未湫真诚地问:“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顾相不动神色地道:“若无实凭,怎敢开口?”
姬未湫又看了一会儿,忽然琢磨出点意思来,他们这般说,看似是气急败坏互相揭短,实则是不是一种另类的交锋?
比如说赵大人说‘你有十三个小妾你难道个个清白’是在说‘我有你小妾的马脚在手里,不想死就安分点退下’,孙大人回答说‘你好南风,你不光自己好,你儿子也好,你能保证自己没问题,你能保证你儿子也不出问题吗?实话告诉你,你落在我手上的证据比我还多’,两人听了,互相斟酌一下……嗯,果然他们两个已经不吵了,换了另外两个人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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