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片极速消耗,才两个月的时间,白秋存了一年的小糖罐就空了。
“锦儿,没有糖了,哥哥明天出去,给你找酸浆草好不好?”
酸浆草是农村常见的野草,叶子可以吃,入口酸不溜秋,嚼一嚼却有甜味,好多孩子拿它当零食。
白秋也拿它哄孩子,可他的大孩子、小宝贝,锦玉,锦儿,却丝毫不给他面子,“酸浆草不好吃,你明天去含香园给我包一包海棠干吧!”
“海棠干会不会很贵呀?对不起,锦儿,哥哥好像没那么多钱。”
白秋为难地低下头,漂亮的小脖子是藕一样的白。
锦儿一听没有海棠干,也没糖片糖馅,便撅了嘴,转过身,不说话,只留纤细的背影冲着白秋。
他没逼白秋去给他想办法,他知道白秋的难,只是他也没法高兴,谁叫那是他的本性,他的本性就是任性。
刚来花溪村,他还想装一装,寄人篱下,总要乖一点才讨喜。后来为什么不装了,因为在白秋面前,他没有装的必要!他清楚地在男人眼中瞧见对自己的爱意,藤藤草带来的何止一个泄欲的屁股,还有白秋的真心。
锦儿确信白秋是他的东西,是他的,就不怕白秋走,白秋也不可能走,他爱他,爱的超过自己的生命!
所以锦儿允许发脾气,发会无声的脾气,他打算让白秋带着他,去原先求他帮忙的那些农户家,靠写字赚点零花。他没想要自己花,海棠干,那么好吃,秋哥还没吃过呐,要给傻乎乎的秋哥吃,以后,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他都要给秋哥!涌泉橘、姜糖饼、海棠干,太多太多,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品味。
跟白秋一块,本身就是件很甜的事了。
锦玉闭着眼,一寸寸抚摸匠人搭造好的柜台,柜阁里一包点心都没有,有,他的秋哥怕是也买不起。
他应该在清丰县的某个地方当乞丐,或者,留在花溪村,给刘强王二之流做了长工,他得被赶出去日夜劳作吧?翻土,挑籽,播种……
他再也没有余力去填满那糖罐,更不需要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他嘴巴里那点馋,跑到山上去捉蝈蝈。
锦玉永远不会忘记,在他嚷着想吃甜的第二天,床头出现了一个蓝布包,布包里安静地放着块水晶饼,酥软的白得像雪似的皮,缀着红色的俏花点,布心散着已经掉落的皮屑,不知多么急被颠着一路跑回来。
窗外有蓝蓝的烟,白秋起的比他早,正顶着乱蓬蓬的头,在贴锅贴。
这个距离锦儿看的很清,昨天还柔雪细腻的脖子,今天就变得黝黑,而白的只剩下一块水晶饼,在他手心。
第49章 小奴才
给锦儿送饭,白秋是拒绝的,可这次,他拒绝失败了,因为夏满吵着要去。
年轻人的野心,总不是一个管家就可以填满,夏满知道他们小姐最本事的地方是做生意,他跟白秋还有二三十年的过头,运气好的,两个都没病没灾,就是一辈子!
一辈子的时间可得好好琢磨,夏满今年十八,就是最快上岗少不得也要二十好几,当前不驳三小姐的面,他们留在上官府,但早早晚晚,他跟白秋得搬出去。
夏满不止想做上官家的体面人,他是想体面在方方面面——对内可以做管事,对外还能经营一两笔小生意。
等将来他成了老板,他的秋哥得多么风光!漂亮的小白梨,无需出去吹风淋雨,他会用最贵的宅子配上最贵的衣服,把他的秋哥套牢。
一回家,就看到金碧银翠的秋哥躺在床上,娇羞地翘起肥肥的一手都拢不齐的屁股,摇呀晃呀,眼前都是白白的浪花,那滋味,只要一想想,夏满就忍不住腹部发紧。
他自告奋勇去姑爷的两个铺面帮忙,刚好嫣然也存着这样的心思。
锦儿初初接触生意,难免飘忽自大随心所欲,夏满机灵,又是自己人,把夏满安进去,一来,可以帮着打下手,二来,也能看着锦玉。但凡锦玉做出点出格事,马上给她汇报,她也能在出格即将扩大前力挽狂澜。
至于白秋,把白秋安进去就更简单了。
锦儿开了铺子,一日三餐,一餐得在外面,锦儿娇弱,吃东西又挑,贵一点,费一点,都是小事,嫣然怕的是锦儿吃坏了。
都说外面的再好也不如自己家做的好,让白秋做了给锦儿送去,那一铺面的伙计也都等着白秋,还有小满,这两小夫妻,得让他们多亲近呐!
白秋折了面摊,看着新铺子,心情也活泛,他是聪明的小家伙,每天耳濡目染总能学到点啥。
嫣然有心提携自己看上的小奴才,她是真喜欢白秋,跟了夏满的白秋,有主的白秋,让她愈发偏爱。
瞧,这世上有什么能难倒她上官嫣然?她相中的人,再苦的命都能给她盘活;她点的鸳鸯,或早或晚都要合在一处。白秋夏满,无非是再一次证明她是天之骄子,是真真正正的紫微星!兔儿神?或许灵吧,那也是得了她的言令!
上官的骄傲在白秋身上检验的淋漓尽致,与其说她是青眼于白秋,不如说她青眼于眼光敏锐的自己。
*
白秋无奈地装好三个食盒。
上官家离十八里街不远,他步行就可以去。巴掌跟着他,摇着尾巴,闻着香味,那个蹦哒。
阳光是顶好的,眯眯地挂在天上,三伏天末,赶上金秋初头,正午的闷热又烈了一重。
虽说这热度到了傍晚就一走而光,大白天出门,还是会热得出汗!白秋却没有汗,整个人像被一块冰给冰住。
他要怎么面对锦儿?
怎么说话?
怎么从容?
他能做到从容?做不到吧!在他的心还爱着锦儿,他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白秋几乎可以预料,在见到锦儿的一瞬间,一股贱味就会从他的头上飘起,这是连小满都救不得的。
小满能帮他挡住小赖小光,却如何挡得住锦儿?没人挡得住,因为,是他自己,把心门大咧咧朝着锦儿敞开。
“各位伙计,来吃饭了。”
白秋拎着食盒,锦玉正跟面点师傅研究菜单,白秋的声因为紧张有些许变调,锦玉没听出来,倒是铺里帮工的伙计,鱼似的涌了过去。
“哟,这是咱本家的人吗?”
伙计们一个个睁大了眼。
看着白秋清秀招人,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了种奇怪。
这小厨子,好怪。
说他好看,好看是好看,倒也不是惊艳绝伦,但为什么,能激起人心底的冲动?而这个冲动……
伙计们在互相对视的眼中找到同一答案:好想把他搓揉捏扁!
“我是三小姐派来的,以后负责给你们大家伙送饭,今天的饭是白米饭,苦瓜炒蛋,清炒芹,莲藕汤,还有卤鸡腿。”
“嗨,还好有个荤!我一听前面都是素,啧啧啧,真怕没荤的,素的要死!”
一个高个的伙计拍拍大腿,殷勤地帮白秋摆盘,其他伙计听到有卤鸡腿也都开心起来。
他们是今天招进来的,第一天,活不多,本家不提供饭食也没什么。提供了,苛待他们,整些素的清汤寡水,他们就是有苦也说不出。
可谁知,本家对他们竟这般爱护!不仅亲自派人送饭,还荤素搭配的刚刚好,本以为除了卤鸡腿其他几个菜都难以下咽,细细品才觉出,酷暑天就得吃这些!
一盘简单的苦瓜,翡绿的芹菜,不知加了什么佐料,竟清新爽口。鸡蛋在苦瓜的作用下产生股特别的清香,莲藕汤更是不咸不淡的极养胃。
一桌饭吃下来,所有人都吃美了。后来听说是白秋亲手做的,更吃的卖力,恨不得把头都扣在饭碗里,以示对白秋的谢意跟喜欢。
“小哥儿还带着一个食盒呢,是给锦掌柜的?”高个第一个吃完,指着白秋拎着的另一个盒。
白秋讷讷点头,眼光瞄着厅堂,锦玉还在和老师傅说话,认真投入的样子,让他焕发出从前没有的光彩,是一个男人的光彩。
他的小锦儿,从一个糖罐子变成一个男人了吗?为了嫣然和孩子?
是啊,毕竟,他是一个丈夫,是一个父亲了,白秋酸涩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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