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就里的面露疑惑窃窃私语,明白的互相看了一眼,默不作声。
他的位置虽靠后,但也是直面着众位大臣,眼见着这些看起来肃穆威严的朝臣跪在自己面前高呼万岁,燕意欢坐如针毡,冷汗直流。
很快他就发现最窘迫的并不是这个,因为那些朝臣虽因好奇多看了他几眼,可真当朝会开始后,便没人再在意他的存在。
但他们一桩接着一桩地禀报,自己哪记得过来啊!
且不说听了上句就没下句,就单说他们说的那些词燕意欢都是头回听说,光猜都要猜半天。
朝堂下是群臣唇枪舌战,龙椅旁是燕意欢冷汗直流。
他知道皇上是让他做太史令为借口留在宫中做质子,可如果他连这个都做不好,那是不是只能是……
禁脔?
这俩字闯入脑海中的时候燕意欢一怔,再偷偷斜眼看向李玄明手中的那明晃晃的奏折,脸开始有些烧热。
李玄明皱着眉头听着台下二臣争执,余光再斜睨向燕意欢时,却见他刚才还苍白惶恐的面庞上爬上一抹春色,心思也忍不住随他飘过去。
在朝堂上都能胡思乱想,看来昨天是当真没有喂饱。
再想到昨日在满是奏折的书案上,被按在上面的他,隔着官服都能看到那高高耸起的蝴蝶骨,心下一片燥热。
李玄明阻止了朝堂下二人的争执,意欲退朝,可明彰此时却站了出来,
“启禀圣上,春狩的猎场已差不多清理完毕,是否下诏邀众位殿下公子前来?”
春狩?
燕意欢闻言眼睛一亮,这个他可是知道的,是每到惊蛰时节,年满十六的王孙贵族家的少爷公子们齐聚猎场,名为增进兄弟之情,其实暗中乃是一场比拼。
大哥身为世子,在十六岁之后也参加过几次,他当时还小,一直盼着等以后大哥再来春狩之时一起凑个热闹,可谁知先皇却就此不办了,这让他颇为遗憾。
不过……
一想起来大哥在与璟哥秘密商议谋反之事,顿时冲走了燕意欢的欣喜之情,皇上该不会是要以此为借口拿下他们吧!
眼见着燕意欢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眼神也是飘忽不定,手里执着笔,可面前的纸上却是空白无物。
“皇上?”明彰的眼神扫过二人,一声提醒拉回了李玄明的目光。
“准奏。”不等下面还有大臣意欲奏请,李玄明抬抬手,“余下的事将奏折呈上来,退朝。”
回到御书房,李玄明并没有马上去翻阅奏折,而是拿起了旁边的一叠纸,燕意欢一见瞬间大气都不敢出了,垂手立在一旁,犹如等待被先生训斥的学子般忐忑。
这正是方才燕意欢在朝会上记下的史录。
李玄明的确没想过让他记的有多详尽,但当他看到这通篇断断续续,不知所云的东西,额角也不由地有些抽痛,眼神抬起的时候竟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凌厉,
“这就是你写出来的东西?”
对上这眼神的燕意欢心头一颤,当真觉着回到了学堂上,看到先生那恨铁不成钢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恼火模样。
可他是真不会啊,就是按着他的头他也不会啊!
原本自己就不如大哥沉稳睿智,也不如二哥机敏灵活,他承认自己就是个混日子的公子哥儿,是个纨绔子弟,本就没资格做这个太史令的,也无外乎翰林院里的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中带着嫌弃。
但这又不是他想做的,说到底不还是被逼的。
燕意欢低下头偷偷地撇撇嘴,与其这样每日寅时就得起,在朝堂上担惊受怕的,回来还要被责骂,还不如就躺平当个名副其实的质子把他给关起来算了。
眼前的人看似垂首,可那梗着的脖子和握紧的拳头,无不昭示着主人心中的不服。
也不怪李玄明气恼,能够光明正大地留在宫中的男子,也就太医或侍卫,这两个燕意欢都做不了。
再者……就是为妃,李玄明倒是想,可毕竟还顾忌着燕王府。
最后还是明彰说道,前朝曾有个太史令的职务,可日日伴在君侧,燕三公子毕竟是王公贵族,做点史录必是没什么问题的。
哪曾想会能写得如此惨不忍睹?
若要真说起来,也就字迹还算隽秀,值得一提。
燕意欢悄悄看了一眼,心道自己大概以后是不用再去做什么史录了,却没想到李玄明转身在身后的书架上挑出了一本史册递给他,而后朝书案旁的小桌使了个眼色,
“限你三天内抄完。”
啊?!
作者有话说:
小意欢:皇上您有没有想过,比起什么太医侍卫太史令,可能为妃更适合我?
第38章
还记得小时候那个来家里的道长说过自己的命极好,后面的虽然没听懂,但极好这两个字就仿若他的护身符,让燕意欢无所顾忌的随心所欲。
可没想到人的确是虽身在这世间最尊贵的地方了,日子却过得苦不堪言。
燕意欢把笔放下,边揉着手腕边瞄向李玄明,他正专心地批着奏折,旁边的茶水估计是凉了。
他左右瞧瞧站起了身,去碳炉边倒了杯热茶,奉至李玄明的手边,故意露出了自己腕上那条还泛着淡淡粉色的一圈印痕。
白花花的手腕晃在眼前,那印记格外显眼,李玄明眉尾轻挑,放下了笔抬眸看向燕意欢,那神情就是你说吧。
燕意欢心中虽一喜,表情却是委屈至极,他揉捏住自己的手腕闷闷道,
“昨夜皇上不替我解了,现在手腕酸痛,抄不了书了。”
“明明是你死死抓住了绳结,朕如何解的?”
“那……那我日夜操劳不说,天不亮还要起床,有时午憩也不让人休息,还要不停地抄书。”眼中的委屈渐渐成了真,莹白的鼻尖都透出了些粉,声音渐渐没了底气,“而且……而且我就是被迫的。”
“嗯?被迫?”李玄明一挑眉,没想到他仍是这么想的。
这些时日他怎会不知燕意欢开始总一副好似被强迫的模样,其实给点儿甜头就会不自觉地软下身子迎合,直至几乎脱力的失神。
“可我真的写不动了。”
怎么在家时最管用的装可怜对这个人就没用呢,燕意欢缩回了手腕,几乎要认了命。
“好。”李玄明的目光重新放回到了奏折,“想做什么就去吧。”
燕意欢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待反应过来后忙行了大礼拜谢,而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生怕他后悔似的。
李玄明不禁摇摇头,虽然他总得做出点太史令的样子,可见他怯怯的可怜模样,心就忍不住软了下来。
他再一次放下了笔朝窗外望去,那儿有一棵不知已伫立了多少年的梧桐树,树下有一张汉白玉桌,夏日里那树下格外荫凉。
此刻燕意欢正托着腮坐在桌边,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桌面上乱画着,明明是百无聊赖,可那神态却是惬意。
看来只要不抄书,哪怕是无聊的闲坐他也是高兴的。
可这不就是燕意欢吗?
就如同他儿时养的那只狮子猫,想被抚摸时就会围着他转,用脑袋来回蹭他的手,若是他想教它些什么就离得远远,叫也叫不回来。
李玄明心下蓦然一片清朗,这一寸寸深种到自己心中的,不正是这样心思纯净,无拘无束的他,那么又何必让他变成被所有人都认可的模样?
李玄明走到他的小桌前,拿起了他这几日所抄的史书,一页页翻看着。
虽是不情不愿,却是工工整整,字迹隽秀,并无刻意敷衍。
顿了片刻,他拿起那本被摊开的史书,又重新放回了书架上,这一刻,李玄明的心似乎也轻松了下来。
差不多再有五六日就到了春狩的日子,李玄明想到所有的王世子都会齐聚京城,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李玄璟。
他看着趴在桌上的燕意欢,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后面的这几日燕意欢是真的高兴,虽还得随着皇上上朝,看起来是一本正经地坐在那书案边,可他在纸上涂涂画画,乱写一气,总算不用费着心思去分辨这些大臣们到底说的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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