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这里面原来装的项链和手表呢?”那个中年人一边抄他的家一边问自己。
云棠正低头看着长长的针头扎进手背,闻言似乎嘟囔了一句什么,可在回忆的场景中却已辨认不清……
——
“巧克力……”不知怎么的,云棠突然微微恍惚了一下。
一阵极尖锐的头痛像冰凌瞬间从他眉心穿刺过去,他身形一晃,刚才的画面顷刻如水雾般完全消失、无踪无际,而他原本白里透粉的脸色也在一刹那变得苍白透明。
黎南洲立刻揽着腰将人抱住了,这突然的变故惊得男人神色一紧:
“怎么了?云棠?”皇帝摸摸怀中人的小脸,竟久违地感觉到几丝冰冷之意:“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嗯?”
云棠摇摇头,把男人的大手抓了下来。
刚才那阵眩晕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须臾,他就透过了这口气。
只是刚才如浮光掠影般飘过脑海的场景这时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好在那似乎都是些没有意义的画面,就算全忘记了也不要紧。
要紧的是当下——小猫大人仰头看向黎南洲,眼神如秋日冷泉般清凌凌。
“怎么了,乖乖?”皇帝忍不住放软了声音。
甚至他有些犹豫起来:这小东西毕竟还在生病。难道他真的立刻就要严格地限制他、叫他不高兴?
不然就先让人送来三四块不容易上火的甜点。好歹哄着小祖宗病中吃点东西。
然而他还没开口,云棠的话就打断了皇帝的思路:
“我今晚不吃了,”小猫大人的表情明显有点不开心:“待会儿还是别问王太医了。”虽然立刻就忘了先前游丝般的回忆,云棠还是本能地避凶趋吉:
“不过你之前说等我喝完药,会给我一碟点心。这个还算数吗?”小东西声音变得凶巴巴的,听在黎南洲耳中却比刚才还显得委屈。
于是皇帝立刻就点头答应。“算数。当然算数。”
甚至黎南洲想:也别一碟子装一颗糖果了,他着实狠不下这份心。
反正自己跟老童顶不住,宫里总还有王奇人在——看来这个老头比他先前以为的还要有威慑力。
云棠听到这句保证,心情终于好了一点。这小东西想了想,还向黎南洲怀里靠过来,他姿态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点偷偷摸摸的,似乎正怀着一个可爱的秘密,那样子又很像一只机灵的小猫咪——
男人听到小猫大人贴在自己耳边说:“那这个也别告诉王太医。”
皇帝当下再也忍不住,立刻张开手臂把人紧紧搂了一下,又低头在那软乎乎的小发旋上亲了亲。
“不告诉。”黎南洲想了想,还继续在王奇人的「可怕形象」上添砖加瓦了两句:“就算他以后知道了要骂人,朕到时候就说这全是朕的主意。”
他抹黑老太医不遗余力,云棠却只不以为然地抿着嘴角——谁挨骂有什么关系,那些针和药汤又不能由别人代替。
不过黎南洲有这份心意,小猫大人觉得也值得鼓励。等男人再把重新端上来的蛋羹喂给他时,云棠这回勉勉强强吞了两口下去。
王太医是在晚膳全撤下去后的两刻钟到达的。
老人家全不知道寝阁内先前发生的事情,更不知道自己神不知鬼不觉成了某个无良监护人吓唬小猫好好吃饭的工具。
比起午间,云棠夜晚时的精神状态似乎让王太医更觉得满意。
他点了点头,收回手时还对着云棠笑得很和煦:“祥瑞恢复得相当不错。”老太医非常诚心地夸了一句。
想到中午的事,他还问:“老臣听说祥瑞午间用了许多甜食糕点。这种习惯实在不可取——祥瑞后来又再吃了甜东西没,晚上有没有食欲?”
他想着要不要给云棠开些积食的药来调理调理。
“我后来都没再吃了。”小猫大人立刻回答道,仿佛已经看出了太医的意欲:“我只是中午吃了一点。下午就全消化了,晚上很有食欲。王太医,我刚刚才吃了很多东西。”
第85章
除却时不时要为吃饭与喝药两件事跟黎南洲斗智斗勇外, 云棠接下来的养病生活倒是过得很平静。
暗地里的风云涌动似乎一时间都跟他没了关系,尽管自从阮静瑶出京南下,黎南洲就变得更加忙碌起来, 皇帝也仍能腾出大把大把的时间跟云棠黏在一起。
甚至就连宣见心腹手下时, 皇帝也不再特意避开这小东西。
这种日夜相对、朝夕相处——也好也不好。
好处就是云棠的各项技能都在快速地进化当中:
小猫大人现在缓速慢行时,已不会时不时地腿软打晃,甚至因天生的容貌绝俗、气质斐然,他行动间那种疏落生涩还别显出某种优美的气韵;他能够自己穿衣穿鞋, 能正确使用轻一些的木箸调羹,还学会了给自己挽一个简单的发髻。
——可想而知黎南洲又在教学过程中占了多少便宜。
但不好的地方也有太多。
首先, 在云棠的状态慢慢恢复以后, 皇帝先前按捺下去的许多唠叨规劝都能慢慢跟小猫大人谈起,首当其冲的便是安全和健康问题——
王太医当夜提过的:云棠自临华殿一夜后表面上没有创口、实则有隐患未愈这件事就被旧事重提。
云棠对此确实一无所知。
也是直到黎南洲告诉他时,小猫大人才猛然想起治愈值系统往日每一次忧心忡忡地警告和阻止, 这让云棠多少感觉到有点心虚。
可随之而来的代价就是望过去无穷无尽的调养计划、熏蒸泡浴的安排和王太医斟酌开来的一张张要他喝下去的汤剂。
考虑到祥瑞「不大喜欢」喝药, 老太医还非常贴心地提出了药膳食补。
这并不意味着小猫大人就不用喝药汤了——只是能每日减下两副补身的方子而已。可云棠本来就是个挑食的祖宗, 正常情况下要他好好吃饭都不太容易,何况是加了药材在里面炖补。
小祖宗更加不肯买账了,而皇帝又不可能每次都祭出王太医。
大多数「迫害祥瑞」的锅还是得皇帝陛下自己来顶。
除此之外, 云棠也很快腻歪了黎南洲对他从头到脚、管东管西。
其实皇帝对云棠的管束绝称不上严厉, 但比起过去对待小毛球那时——似乎完全无法讲道理的状态,对待如今能沟通、有智慧,甚至天赋异禀、慧黠机敏的人形, 黎南洲也不能免俗地拿出一套全新的标准和规矩。
皇帝当然不是指望着一下子把人教得稳重可靠、斯文端庄、知书达礼。他只是急于灌输给小祖宗一些基本常识——比如说不能对着随便什么人都太亲近。
“就说你原来,在外面看到个陌生的侍卫, 也要过去蹭一蹭, 叫别人摸一摸、逗逗你。”皇帝脸色不太好看:“以后再这样子可不行。”
黎南洲想了想, 还吓唬他道:“你知道外面什么人就是可靠的?外表老实的人肚里又打着什么主意?”男人一边说,一边俯下身去捏这小东西:
“你看你天天不吃饭,这小胳膊小腿瘦得朕一把就能捏住,到时候随便什么坏人过来了,都能一下子制住你。”
小猫大人当时就滚在榻上、耍赖一般直着上身打着挺,嘴里胡乱「嗯嗯嗯」地答应着,却是有听没懂,烦得要命。
到了晚间,黎南洲又要他背出自己先前教过的、皇帝跟亲信专用的一种联络印记。
云棠抓过笔,三两下就精准复刻出了那个正确的符号,然后他得意洋洋瞥了男人一眼,再将白纸一丢,人作凶恶小猫状扑向黎南洲,就被人接了个满怀、团团困进两只手臂。
而等到云棠病症渐好,心思就越来越活动起来了,他慢慢开始不耐烦再被黎南洲拘在宇粹宫这方寸之地。
行宫的景色再好,毕竟难得跟着皇帝出巡一趟。
小猫大人非但没去山间畅游纵横一番,没能进行他先前已经计划好的巡察探秘,没机会去圣教的登云观瞧一瞧、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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