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介于郡王是“自己人”,不能腹诽,王武带着有色眼镜看苟愈,越看越觉得他的笑容不怀好意,于是暗暗记了一笔,打算回去知会自家兄弟们,将这个人作为重点观察(监视)对象。
言归正传,情报看过没多久,几名本地兵按时归营点卯,便被候在营门外的亲卫们分开带到单独的小帐篷间。
谢潜便与苟愈分头行动,各自选了一顶帐篷询问。
王武怕谢潜一个人出危险,赶紧跟着保护,还帮忙开门打灯打下手。不过,苟愈可没有这种待遇,只能靠自己了。
单说谢潜这一边。小帐篷里本就狭窄,地上只铺了两三张坐垫,三个人进来,就显得空间格外拥挤。
等在帐内的那本地兵约莫三十来岁,眼里闪着老兵油子特有的狡黠光芒。虽然他没见过谢潜,但认得王武,看王武的态度,就猜到谢潜的地位要高贵些,赶紧点头哈腰地起身,连着行了好几种礼节,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还是恭敬的。他道:“长官,这位老大,二位有什么贵干?”
王武斥道:“什么老大!叫郡——”
谢潜连忙截断,道:“我姓云,是新来的郡守。”
王武:“……咳,云郡守。”
那本地兵笑道:“郡守老爷好,给郡守老爷问安。小的姓杨,您叫小的杨三就行。”
谢潜:“杨三,你既然排行三,那我就问你三件事吧。”
杨三:“大人请,别说三件,就是问三十件,小的也实话实说啊。”
谢潜:“黍郡之中的住民去了何处?”
杨三眼珠子一转,笑道:“郡守老爷,您这下可把小的问住了。咱们虽然是本地人,但是,指责是看守营地,不能随便进城,并不清楚郡中具体发生了什么。”
王武脸色一变,什么实话,简直睁眼胡说八道。距离如此之近,郡民迁走这样的大事,西营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情,更何况这兵的家人就在迁走的郡民之中,昨晚还回家去了!
然而,出乎王武意料的是,谢潜完全没有质疑的意思,反而点点头,赞同道:“也对。”他又道,“那么第二个问题,你可熟悉附近的地形?”
杨三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根本没预料到谢潜毫不打算追究,不由也怔了一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结巴道:“熟、熟啊。”
谢潜眼睛一亮,登时倾身凑近了些,道:“那你可知景致格外别致的地方?我在长安常听闻岷河周遭盛产怪石,可有适合入画……唉,你大概不懂,反正越怪异的石头越好,有没有?”
杨三:“……啊?”
别说杨三,连王武都诧异的差点绷不住,不是说好询问黍郡之事吗,怎么一笔带过,反倒兴致勃勃问起不相干的了?
不过,杨三毕竟是兵营里摸爬滚打的老油条,很快回过神来,一边暗暗重新估量这黍地的“最高长官”,一边斟酌着道:“大人,有是有,可大多在林深路远,没什么人烟的偏僻位置。咱们这边也没有游客,进山的路更不好走,没有向导的话,恐怕很容易遭遇危险……”
谢潜大喜,一把拉住杨三,激动道:“没有游客?!那岂不天大的好所在!太好了,这可太妙了!!”
杨三:“……”瞧瞧这闪亮的眼睛,哪里有什么郡守的样子,根本是个沉迷游山玩水的纨绔吧!杨三不由在心里暗自鄙视,脸上不免现出几分不耐之色来。
王武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免嘀咕,而谢潜又追问道:“那……你能作向导吗?!你知道具体的位置吗?”
杨三面露纠结,倒不是他不知道,而是怪石对……而言,地位特殊,因此,族人如今大多邻石而居,带着不靠谱的云大人去玩耍并不难,可万一暴露了聚居点……
看他犹豫,谢潜豪气地道:“这么吧,你不归我管,我去向将军把你借来。如果你带去地方够好,除了外差的贴补之外,本官额外有赏!”
杨三:“啊这——……”他半信半疑去看王校尉的脸色。亏得王武善于应变,连忙点头与谢潜打配合,若换个别的校尉,难保不会露出马脚来。
等哄得杨三答应下来,谢潜便摆摆手,道:“行了,问完了,没你的事儿了,忙你的吧。记住,不许向旁人透露这里的谈话内容。本官还需处理一些杂事,之后便叫你同去寻怪石。”
杨三连忙应诺,转身要出帐篷,谢潜却像不经意似的,忽然道:“你带了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杨三脚步微顿,道:“嗨!几块婆娘腌的桂花豆腐,长官可要尝一尝?”他当真从怀里拿出一只小瓷盅,捧给谢潜。
谢潜掀开盖子看了一眼,原样推回去,道:“行了,本官不嗜甜,去吧。”
等杨三出了帐篷,谢潜坐在原地好一会不动,面沉似水。王校尉虽然尽力做出配合,却想不通谢潜这么做的理由,犹豫再三也没敢问出口。这时,想通关节的谢潜却冲他微微一笑,道:“走,先去和狗子对对情况。”
两人回到中军帐,苟愈早就回来了,手捧一杯热水,一脸阴沉,一见谢潜,立刻遥相举杯,敬道:“恭喜郡王,贺喜郡王,你真是中了头彩啊。”
王校尉暗暗不啻,什么阴阳怪气!
谢潜一嗤,道:“最糟不过人找不回来,面对一座空城,还能有什么更大的难题?”
“有。”苟愈冷笑,“当真是空城反倒不难办了。只怕郡王费劲劳神找到了人,却比找不到更麻烦。”
王校尉忍不住诧异道:“怎么可能?你到底问出什么了?!”
苟愈:“不巧,我什么都没问出来。”
王校尉更诧异了:“问不出来,那怎有此推断?”
苟愈:“因为我遇到的那位,自始至终,都在重复一句勒墨话:‘愿萨满大贤者庇佑吾之灵魂’。”
王校尉:“啊?啥意思?”
谢潜:“……”
苟愈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副“啊你终于感受到了”的坏笑,道:“怎样,是不是比想象之中更加棘手?”
谢潜不知可否,慢吞吞撩袍,在主位坐下,道:“你觉得,孤多年查阅黍地相关的书籍,会料不到可能的状况么?”
苟愈微微一愣。
谢潜道:“黍地拜祖神、萨满、神巫由来已久,既然你听到的是‘勒墨话’,那就意味着,带走郡民的大巫,极有可能是勒墨人。其次,郡民聚居处离此不远,再其次,孤已找到了向导。有了这三个极大的进展,你依然觉得孤处理不了么?”
苟愈的脸上,缓缓现出震惊之色来,他深深向谢潜一躬到地,道:“听凭郡王安排。”
王校尉旁观全程,叹为观止,心里对谢潜的钦佩上了一层楼,从而,对自家将军的钦佩之情更上了一百层楼。瞧瞧这眼光,这标准,简直高得没边儿了,不愧是将军选定的人,几句话搞定这心高气傲的臭书生,怎一个爽字了得。
哪知,没等苟愈这一躬拜完,谢潜从正坐倏然趴倒下来,捶桌道:“啊!孤的气运何在?!怎偏偏是最麻烦的走向!可恶——气煞孤啦——”
苟愈:“……”
王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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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潜:哎……孤好黑啊,孤是非洲人吧,一抽就是下下签。
贺飞云:郡王细皮嫩肉,并不黑。
谢潜:…………虽然谢谢夸奖,但非就是非,贺将军,你欧吗,气运强吗?
贺飞云:唔。实不相瞒,除了受伤那一仗之外,强袭总能抽中敌方主帅,从未中过流箭、从未趟过陷阱,算是有气运吗?
谢潜:那你也太欧了吧!快让孤吸一吸——
王武:……可我听说,若不是那次受了眼伤,君上有意将公主许给我们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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