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管裴熠叫将军而不是侯爷,这两者不同,定安侯是祖荫,将军则是他用命在战场是拼杀出来的,季缁低沉的声音像是一种别样的肯定。
待裴熠侧眸看他的时候,那张面容却是沉静无恙的,这让裴熠想到霍闲在很多时候也是这样的。直觉让裴熠感受到来自一个长者什么都不用做就带给他的这种压迫。
季缁似乎是洞察一切的,他那份了然既坦荡又平静,或许季缁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洞察到了他和霍闲之间的牵连。
想到这里,裴熠下意识的摸了摸唇角。
这时三宝抑制不住好奇,抬头看向裴熠,眼底的好奇,全然不作掩饰。
“三宝,沏一壶九曲红来。”三宝飞快的跑去沏茶了。
屋内简洁干净,就连陈设的家具也多是做摆放药籍药典之用。
裴熠看见桌上誊了一半的药籍,不禁问道:“先生似乎偏爱岐黄之术?”
季缁收了纸笔,搁在一旁得榻上,笑说:“年轻的时候学过些医术,皮毛而已。”
裴熠只当他是谦虚,掀袍落座,说:“先生何故谦虚。”
季缁看了他一眼,说:“听说侯爷日前受了重伤,不知可否让我看看。”
“当然。”裴熠毫不犹豫的伸出手,让季缁搭上去。
“看来是无恙了。”半晌过后,季缁的眉目缓缓舒展,他有些自嘲的喃喃道:“这些药啊,倒是能治许多伤病,就是治不好虎骨印。”
裴熠脸上的笑僵住了,他没有说话,而是有些错愕。
“怎么?你不知道?”季缁显然比他更错愕,但仅仅一瞬,意识到以霍闲的性格裴熠会错愕也在意料之中,顿时也就不觉奇怪了。
好像有些什么东西突然钻进裴熠的心口,有个他从未问出口,却一直在悄然期盼的答案好像有一种呼之欲出的迹象,裴熠心慌的厉害,但依旧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随口问:“先生既通岐黄术,又在冬至前赶到谒都。”
秋白说过虎骨印是时间奇毒,每冬至夜临,心腹之内,如有万物噬咬。如今冬至刚过不久,他皱了皱眉继续道:“先生是为此事而来?”
“霍闲幼时遭人暗算。”季缁说:“我是倾尽所学才得出一种能抑住不至毒发的药,他倒好,还没闻着味就给了人。”说到此,季缁瞥向裴熠,“我不来,我不来他如今还有命活?”
裴熠原本还不确定,此时悬浮的沉石骤然砸在他心里,惊闻道:“什么?”
“好在如今他没什么事。”
裴熠说:“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季缁犹豫了片刻,闷声说道:“听阿京说你府上有一名医,我想或许他能帮得上忙。”
“此事好办,但我还有一事想问先生。”
“何事?”季缁问。
“虎骨印......”裴熠说:“真如医书上所言,无药可医?”
季缁眉间平静,这是无数的过往阅历沉淀出来的平静,他思索了片刻,说:“既是毒,就有解毒之法,这是下毒者跟解毒者的较量,解不开是所学不够,对它足够了解,便就有了穿破它的方法,也是因此才要与其他医者请教。”
能解,从季缁的言辞中不难看出,但何其难,不言而喻。
作者有话说:
今日双份快乐
第63章 舍生(十)
季缁携霍闲到定安候府是年节的前一天,阿京提前给司漠递了话。
裴熠这才得知季缁那日跟他说的年轻时教了他皮毛医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住在自己府上的名医秋白。
二十几年前,秋白在江湖游历的时候遇到被人追杀身中数刀的季缁,在季缁奄奄一息之际秋白施以援手,彼时他们都还年轻,两人都是江湖人因此相谈甚欢,养伤之际秋白便教了季缁一些伤寒杂论的外家医术,谁知季缁对医术颇有兴致,两人分别后季缁便从江湖刀客摇身一变成了关外游医。
只是此道非他所长,而虎骨印又是世间罕见奇毒之,十多年了,他至今未找到解毒之法。
*
季缁被石峰引入门的时候,司漠瞧见阿京和三宝也跟在后头,他拦住阿京,说:“他们谈事,你跟去干什么?跟我去后院练练?”
阿京知道这小子是个武痴,但眼下在谒都,这既不是世子府更不是雁南,他不敢贸然与人动手,便把目光投向霍闲。
“你看他做什么,看我。”司漠洞察到阿京的意图,瞥了霍闲一眼,说:“侯爷说我可以与你练练。你该不会是不敢吧?”
他的激将法并没有挑起阿京的斗志,倒是霍闲笑言:“陪他练练去。”言罢走了两步又对三宝说:“你自己玩,权当是自家。”
司漠:“......”
侯爷可没说过这话。
裴熠背身在外间候着,待季缁进门时,他便迎上去,裴熠的视线越过季缁落在霍闲身上,岂料对方也直勾勾的看着他,定睛一看,似乎在笑。
复杂微妙的情愫缱绻上升,裴熠迅速的移开目光。
裴熠说:“季先生,请。”
“侯爷不必多礼”季缁看着裴熠,抬着他的手,款步往里走。
季缁见着秋长,两人皆是一愣,二十多年没见,两人都老了,当年英姿飒爽的侠客和温朗如玉的游医,如今都到了垂暮之年。
旧友相见本有千言万语,但他们在此之前并不知道要见的人是对方,因此,乍一见到对方竟都有些错愕。
年轻时候的抱负与理想犹在眼前,再见却已两鬓霜白。
“先生在此详谈,我还有些公务在身,不便多扰。”裴熠打破平静,侧过头略带歉意的说道:“正好有些事请教世子,书房一叙。”
霍闲:“......”
“阿闲,侯爷盛情不可推却。”季缁虽已暮年,但他反应极快,知道裴熠这是给他们腾地方,“你去看看。”
霍闲点点头,转向裴熠:“有劳侯爷带路。”
两人一道退了出去。
裴熠却笑:“装什么,我家你不认路?”
霍闲望着他没说话。
年节在即,侯府难得有些节日气氛,吴婶和几个丫鬟已经将侯府里里外外挂上了灯笼,窗花和贴纸也张贴满满,除却棘手的案子在身,乍一看确实欢腾。
霍闲掀袍上台阶,院里的青梅只剩泛黄的叶片零星的吊在枝干上,像濒死的长者岌岌可危的悬着一口气,很难想象它在春日里也是有那般葱郁的。
“今日就不必翻窗了。”裴熠走在他前头,见他望着那梅树,说:“跟着我从正门进去。”
待进了书房,四周人都忙去了,裴熠才露出本性,他几乎没等霍闲有所反应,便将人抵在窗边,抬手搭在霍闲的肩上,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猝不及防的变脸在霍闲的意料之外,但那仅仅是一瞬,霍闲看着他说:“你干什么?”
裴熠抬指抵住霍闲的额下颌,在这咫尺的距离下,死死盯着他说:“确认一件事。”
本能想让霍闲问是何事,但从裴熠灼灼般的眼神里,理智叫停了他,霍闲侧过头,摆脱裴熠的手指,说:“什么事非要这样说?”
绵软的回答不是裴熠寻求的答案,他捏霍闲的手越发用力,他发现自己像是着了魔,仿佛在下一刻就会走火入魔般的陷入混沌里去。
良久之后裴熠才从霍闲紧蹙的眉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松了手却没有立即收回,说:“你不想说就不说,但它可不会骗人。”
裴熠笑了,手掌慢慢滑入霍闲的心口,在灼热滚烫的跳动下,他忽然笑了,“最近叫你的人不要再出入药铺了,千机营每日都有练兵不慎受伤的,定安侯府住着位名医,有任何事,我会让司漠去找你。”
他用着最霸道的语调护着,像呵护不堪风雪摧残的幼崽,但霍闲不是什么幼崽,他有玲珑般的心思。一眼便看出这位的铁汉柔情。
“好啊,求之不得了。”这话从霍闲嘴里说出来,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他双手搭在裴熠腰上,忽然凑近,他的胸膛贴着裴熠硬挺的胸膛。
上一篇:攻四,请按剧情来
下一篇:敌国质子非要怀摄政王的崽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