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京有些尴尬,扶额悄声问:“你到底是怎么成为定安侯的贴身侍卫的。”
司漠本以为阿京这话是带着羡慕的讨教,可他说着说着忽然发现不对劲,他一愣,“你什么意思?”
阿京和他主子不一样,既不轻佻,也不爱笑,他话很少,“不是你刚才理解的意思,是你现在理解的意思。”
司漠:“.......”
此间尴尬被一声锣鼓击碎,台上两人相对,纪礼身旁立着剑,透过呼声,裴熠看见他的表情一点一点失落,最后捡起剑,抱拳转身。
这一场胜负已分。
武选并非是宫宴,故而坐席上的众人不似在宫中那般拘束,看看比试,也与左右交涉。这种比试看一场两场还算有趣,看的多了难免麻木,又不能使出真本事以免造成伤亡,又要见招拆招想着如何应了对方,一场下来的半个多时辰才能比如结果,甚至有不少是赛时过长,体力不支输的比赛。
正当大家的兴致都被磨得差不多的时候,李忠义掀帘进了天熙帝座前,片刻后他同主事司仪耳语了几句。
锣鼓声一停,他缓步上前道:“诸位,皇上广开恩科,兴武举以谢天下士子,凡精于兵法、弓骑诸者,皆有机会为朝廷效力,今日之举,凡在禁军统领关大人的十招之内能不落兵器者皆能编入正军,愿诸士子共励之,以修身安国为任。”
关津闻言便上了台,他身材高大,体态颇为雄健,即使不穿甲也能一眼看出是行军之人,他容貌端正内敛,站在台上不怒而自威,眼角的沟壑积攒着沉霜,抱拳道:“诸位都是大祁悍将,方才不尽兴的,此番可自由发挥,不必再留余力。”
天熙帝只说能编入正军,却未说是编入哪个正军,大祁守备军巡防军禁军统归正军,这便是天熙帝掷的试路石。
申时一过,武选正式结束,武魁落在赵彻身上对裴熠而言并不奇怪。
待众人疏散的差不多,纪礼才满头大汗的逆着人群找到裴熠。
他有些狼狈,输给齐青本以为武选无望,却不料李忠义来得及时,他本并无意武状元之名,去比也是为了应允与裴熠的约定,如今天熙帝下了恩,他没有不上的道理,他最后又比了三场,最后一场输给了赵彻,他挨了赵彻两拳,嘴角青紫,此刻都还挂着彩,裴府的人要给他上药也被他给拒了。
“我没能夺下武魁第一。”早晨的兴奋早就在疲累中消散了,此时他有些懊恼,“还是没资格进你的禹州军。”
裴熠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见他衣着破皱,脸山还带着伤,也不忍多说,便安慰道:“你能在关统领手下过十招,这已是不易了。”
“可我不想加入禁军围着皇宫转,我想的是上阵杀敌跟着你的禹州军。”纪礼对于能在关津手下扛过十招并不感到庆幸,对人人都敬畏的禁军也并不在意。
“谁说一定是禁军了。”
纪礼回首,见霍闲扇子动了几下又被合上,大概是凉的。
身后的霍闲款步而至,他扬声说道,“皇上只说是编入正军,禹州军也属正军,你不妨求求定安侯,编入哪个军队,关津可是能起到一半的作用。”说着他便挑眉看了裴熠一眼。
其实霍闲不提,裴熠也打算这么做的,他顺着霍闲的话点点头,说:“他说的有道理。”
第47章 劫难(七)
初冬夜寒,太后倚在熏了香的暖帐中说:“听说定安侯已经病愈了?”
芷兰姑姑踩着细碎的步子退到账外,低语了几声,外间的人便纷纷退了出去。
“是。”芷兰姑姑,微垂眉眼轻声说:“他前几日在城里酒楼进出,正好让赵王府的人瞧见了。”
“正好?”太后闻着帐中香十分馨甜,支颐侧卧,“皇上选入侯府伺候的人既然不能好好照顾他,便叫她们回来罢。”
芷兰姑姑思忖着说:“奴婢明白,着人寻个理由接她们回宫。”
太后点点头,听到外间的声音有些大,便问:“怎么了?”
芷兰姑姑回话:“是公主来了,奴婢方才吩咐未得召见不可进来,想来是公主担心了。”
太后抬了抬手,示意芷兰姑姑请她进来
锦蓉拖着绯色的宫装,得了应允便疾步进了门。
“蓉儿有急事?”隔着幔帐,太后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传了出来。
“蓉儿无事,只是方才她们拦着不让进,蓉儿担心母后。”芷兰姑姑缓缓地掀起了幔帐。
“母后无碍。”太后说:“适才说起,武选尘埃落定,元春前可算是了了你皇兄的一桩心事。”
锦蓉面带笑意的说:“阿彻脾气虽然急躁了些,但历来武官都不拘小节,他能从一众高手里脱颖而出,不枉母后平素对他的一翻疼爱。”
太后睁了眼,抬手揉了揉眉心,说:“疼爱是一回事,他能明白又是另一回事。”
隔着暖帐,锦蓉抬眸看了芷兰姑姑一眼。
“武选高手如云,若非母后事先做了万全准备,阿彻哪能这般顺利。”锦蓉卸了小指上的护甲,绕到后方替太后揉额,“母后一翻苦心,他会明白的。”
太后牵了锦蓉的手,轻轻握在手里:“先帝去后,母后带着你们这些孩子,若都如你一般贴心,母后也能少操些心。”
锦蓉搂着太后,侧脸贴在太后的高髻上,就像儿时那般撒娇道:“大祁没有母后操心,哪能有现在这般盛世。”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说:“你长这么大也没出过皇城,哪知道盛世是和模样。”
“蓉儿只想陪伴母后身边,只要母后在,这盛世便会如母后所愿。”
锦蓉是先帝最不在意的一个孩子,在被太后接来之前,一直跟老宫女生活在一起,她生母从前是浣衣局的女官,长得有些姿色却性格泼辣,偶然得了先帝宠幸生了她之后便撒手人寰,锦蓉自小是由乳娘照顾长大的,虽是皇女,但先帝从未召见过她,她是在低等宫女堆里长大的,从前生母总刁难这些宫女,她们不敢反抗,人死后便将怨恨都撒在锦蓉身上,太后接她回去的时候,足足养了两年身体才算好起来。
“皇宫再好,也如囚笼,哀家一生锁困其中便罢了,你却不必。”太后也抱着她说:“高墙之外的世界哀家此生已无缘亲眼去见,你若是看到了,那便是哀家看到了,你可愿意做哀家眼睛,去替哀家看一遍人间繁华?”
锦蓉依偎着太后,眼中平静的说:“蓉儿当然愿意。”
*
武选后第三日,谒都罕见的飘了雪,像春日的柳絮,无声的落了一夜,晨起,便能见到一地的薄雪,司漠在裴熠卧房前捏了个拳头大小的雪人,敲门的时候却没听到房内的动静。
明明是冬日,禁军大院当值的却着单衣两两结对一起晨练,天光刚刚破晓,皇城也在慢慢苏醒。
裴熠打马而来,他停在禁军的办差大院前抬首看了看上空还飘的雪,里头的人听到声音便提着刀跟了出来,看见来人腰间的牌子顿时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愣着干什么?关统领在吗?”裴熠抬脚上阶,可门口叫着几人堵得严实,他只走了几步,又无奈的停下来了。
“你就在此,我去通报。”说话的少年见裴熠面生,立刻反应迅捷的同其他人说:“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去找大人。”
裴熠挑眉,只得等着,片刻后他又回来了,关津跟在他后头,对于下属拦住的人是定安侯丝毫没有责骂,只是说了句“见定安侯不得无礼。”说完便抬手叫他们回去接着练。
“怎么不进去。”关津明知故问。
裴熠笑了笑,没说话,跟着他往里走。
“无事不登三宝殿。”关津单刀直入,“不知有何事。”
进了屋便稍稍暖和些许,不时便有下人上了茶。
“关大人直爽,本候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裴熠开门见山的说:“武选那日你有意放水,旁人看不出便罢了,你我都是练家子出身,多少还是能看出些破绽,关大人一直被人称叫铁面官,何以对纪礼会差别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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