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业十五年(24)
“奇怪?”,蜷川迅速调整了一下心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又迷茫又无辜,“我怎么奇怪了?”
“我还以为你会感到害怕,或者至少质疑我一下。”,蜷川故作镇定,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可疑了,吉泽在他脸上地毯式搜寻线索,却最终一无所获。
毕竟吉泽也不会想到,自己正和另一个重生过的人同席而坐。
如果是这样的,吉泽刚才的悲痛也有了合理的解释——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爱过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幸福地宣布婚讯,而属于吉泽和苍田之间的美好回忆,已经随着吉泽的死亡,被放进了造物主的回收站。
吉泽为了保护苍田,不让她承受丧夫之痛,甘愿提早结束这段感情。静下心来后,蜷川回想这一切,他很想告诉吉泽,也许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的退让和隐忍,是没有意义的。
蜷川的第一次死亡发生在2023年,那一年,李郁在《北洋南风》的片场,因为威亚故障从高处坠下,蜷川开完五周年演唱会就得知了这个噩耗,连妆也没来得及卸,开车直奔医院,一时不察,惹来媒体跟踪。
他的妆容实在太惹眼了,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来,这就是SAUDADE组合成员蜷川莲,他从来没有在公众面前和李郁互动过,却在李郁出事以后,开着车,心急如焚地赶去看望,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旦被拍下照片外传,蜷川无法想象,媒体会如何编排这段故事。
所以蜷川开车拐进一条小巷,慌乱之余误判道路状况,出了车祸,再也没能从小巷出来,紧接着时间重置,他回到2018年,在初舞台的化妆间里醒来。
那时候的蜷川就和现在的吉泽一样,想用一己之力更改既定的命运,在2023那一年,蜷川提醒李郁避开所有高空戏,李郁听了他的话,甚至回绝了《北洋南风》的片约,可是厄运再次降临,只不过换了一个对象而已,在SAUDADE五周年演唱会上,蜷川从舞台坠下,意识残存之际被送到医院,李郁得知蜷川受伤后,驱车赶往医院,为了摆脱身后的媒体,他也选择走小路,拐进那条巷子。
李郁再也没能出来。
“没用的!”,蜷川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句话。
吉泽:“什么?什么没用?”
蜷川从吉泽手中夺下茶杯,往里面倒茶,灼热的水雾烘烤着他的手。
他说:“没用的,无论你怎么做,该走的人总是会走。”
吉泽困惑起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喂,要满了。”,他眼疾手快地从蜷川手下夺过那只装着热茶的茶杯。
蜷川像入了魔一般,不停重复:“没用的…”
吉泽抓乱头发,想了半天,拿出一只空茶杯,和装着热茶的茶杯并排放在一起。
“只要不再去见由纪,跟她分手。”,吉泽拉开两只茶杯的距离,“我们就不会去蜜月旅行,不会滑雪。”
吉泽把空茶杯放回茶盘:“我不会死。”
将另一只杯子中的热茶一饮而尽:“由纪也不用承受失去我的悲伤。”
吉泽像一个尽心尽力给学渣讲题的学霸,说完后还贴心地问:“这样,应该说得通吧?”
学渣面色凝重:“可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变数。”
趁吉泽不备,蜷川挥手,把那只装过热茶的茶杯扫到榻榻米上。
“哎!”
吉泽眼疾手快地接住杯子,杯口朝下,里面的最后一滴茶流出来,迅速坠落。
滴在雪地上,化为一个殷红的圆点。
“啊!”
苍田由纪在雪地里冻得不停跺脚,她把手指放进口中吸吮,目光焦灼地打量旅店。
血慢慢止住以后,由纪费力地弯下腰检查行李箱,果然,行李箱表面的塑料老化,翘起一个角,末端太过尖锐,刚才她一个不小心,被尖角刺伤了手。
背后的一只手递来创可贴:“只是小伤,不碍事的。”
给她递创可贴的是个满脸和气的中年男人,由纪往声音的方向看去:“谢谢您。”
她小心地把伤口包扎好,脸上忧色不减:“不会感染吧…”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你未免也太敏感了。”
“现在不一样,”,由纪包好伤口,把手插进口袋,“不敏感一点可不行。”
中年男人看到苍田拖着行李:“你是要去那儿的旅店吗?”
他指了指“喫茶去”的招牌。
苍田由纪点点头:“对啊。”
“巧了。”,男人一拍胸脯,中气十足地说,“我是旅店的老板,吉泽慎吾。”
由纪:“啊,您好。”
“你来的太晚,已经没有客房了,”,吉泽慎吾说,“不如我给你介绍其他的旅店吧。”
意料之外,苍田由纪拒绝了:“不用。”
她把行李箱从雪里拔出来,拖着往前走:“我一定要去那里。”
吉泽慎吾猜测着:“是要找什么人吗?”
“对。”,苍田放慢脚步,等吉泽慎吾追上来以后才道,“我要找吉泽翔太。”
作者有话说
这章叫系统bug结果更新的时候就真的系统bug了,我真的乌鸦嘴(捂脸,今天双更哦,觉得少了一章的小伙伴可以往回拉看一下~
未熟柑橘
一个柔弱的小姑娘远道而来,指名道姓要见吉泽翔太,慎吾担心那浑小子是不是欠了人家什么风流债,连忙把苍田带进旅店,在楼梯口高声嚷嚷:“翔太?翔太!出来!”
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声,慎吾心里更加没底了,踩到第二阶楼梯上,伸长脖子张望,为难地挠挠头:“这孩子…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爸。”
吉泽翔太出现了,他把走道里的灯打开,借着光源摸索下楼。
吉泽慎吾脾气急,不满儿子慢吞吞的拖延时间,连拖带拽把他弄下来,扔到大堂里,与苍田当面对质:“我说,她来找你,你是知道为什么的吧?”
吉泽翔太冷冷地瞥了由纪一眼,语气生硬地说:“不知道。”
苍田由纪特意空出这两天,从东京赶到箱根,在新干线上因为紧张,连便当都没顾上吃,她一路颠簸找到这家旅馆,可不是为了听吉泽的冷言冷语的,当即气愤地一拍桌:“翔太!”
吉泽翔太本能地哆嗦了一下——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是由纪说了算的,他被管得很紧,婚后连私房钱都要悉数上交。
吉泽慎吾感觉自己仿佛在看周末晚间档,忍不住惊呼:“哇,刚见面直接叫名字…”
“下読み”是日本人表达亲密的最直接方式,如果两个人之间可以互称名字,那感情一定非常深厚。
果然是风流债呀…吉泽慎吾暗暗为自家翔太捏了一把汗。
苍田由纪冷静了一会儿,重新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和你吵架的。”
“我开过记者会,从此以后不是艺人了,和你也没有关系了。”,翔太急于撇清关系,“苍田小姐,请回吧。”
“这就是你的态度吗?”,苍田由纪问。
吉泽肯定地说:“对。”
由纪早知如此,她把头一昂,轻轻巧巧地说:“我怀孕了,是你的。”
“什么?”
吉泽慎吾一听就坐不住了,撸起袖子就要揍翔太:“喂,你小子!”
“别别别,爸!爸你听我说!听我解释啊!”,翔太连滚带爬地起来,被慎吾撵得满地乱跑。
慎吾抄起一把鞋拔子,气得语无伦次:“我说呢,怎么突然不做艺人要回来继承旅店,原来是闯了那么大的祸!”
他一把将翔太揪回来,由纪顾忌着腹中的胎儿不敢阻拦,鞋拔子重重落下,翔太赶紧抱头蹲下,缩起背,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
“嘶…”
翔太抬眼看去,发现是蜷川替自己挡了这一下。
蜷川捂着伤处,横在两父子之间:“各位,能不能先冷静一下?”
“是,是啊。”,由纪怕翔太挨打,连忙挡在他身前,犹疑地打量蜷川,“请问您是?”
翔太嚎了一嗓子:“他是我的新欢!”
蜷川从慎吾手里夺过鞋拔子,准确无误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不许乱说!”
转而对由纪道:“我们今天才刚认识。”
由纪明显松了一口气:“哦…那我就放心了。”
慎吾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也不知道鞋拔子是什么时候到了蜷川手上,由纪推开两个男人,到慎吾面前,谦卑地低下头:“真是不好意思,还是让我自己和他说吧。”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慎吾也无可奈何,走之前恶狠狠地叮嘱翔太:“你小子可别说什么出格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翔太废了好大的劲才把老爹送走,拉上蜷川往楼上跑,“走,我们换个地方。”
蜷川也不知道吉泽翔太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样的,偏要到他的房间讨论私事,三个人进门后,吉泽和蜷川相对而坐,苍田犹豫了一下,坐在了前男友身边。
吉泽冷着脸和她拉开了几十厘米的距离:“由纪…不,苍田,医院的诊断出来了吗?确定准确吗?”
苍田有备而来,信心满满地从包里找出一把文件,哗啦啦摊在吉泽面前:“诊断书,母婴手册,还有各种检查单,我都保留着,你可以慢慢看。”
吉泽悄悄瞟了一眼桌面,苍田又抢着说:“要是你还不放心,孩子出生以后我们做个基因鉴定。”
她的眼神很亮,信誓旦旦地道:“你是知道我的,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我不会骗的人,那么那个人一定是你。”
两个人之间真的有过这样的承诺,吉泽听到便偃旗息鼓了,他拼命向蜷川使眼色求救,蜷川也不好视而不见:“我听过这样一个说法,女人是可以心安理得背叛别人的物种…”
苍田一针见血地指出:“先和女人交往一次再来说这句话好不好?”
蜷川败下阵来,用眼神对吉泽说“我没办法了,你自求多福吧”。
苍田步步紧逼:“至少入籍吧,你想自己的孩子生下来没有父亲,遭人白眼吗?”
“可我不爱你了。”,吉泽铁定了心要做渣男,把头转向别处。
苍田抓住他的衣领,一把揪回来:“那就重新爱上我!”
……
吉泽气急了,口不择言:“你也太不可理喻了吧?”
苍田的牙齿并不整齐,虎牙锐利而且外翻,她还涂了唇膏,令蜷川想起“红口白牙”这个成语。
半晌,她看着吉泽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翔太,我有信心。”
吉泽翔太欲哭无泪——不负责吧慎吾肯定要打死他,负责吧又怕悲剧重演。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挂钟上的指针指向整点,钟里的百灵鸟模型被机括推出来,布谷布谷叫着向人们报时,蜷川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凌晨四点了,苍田是孕妇,一晚上没合眼肯定伤身,好声好气地劝道:“要不先去睡一觉,慢慢再说吧?”
苍田支持不住,在两人面前打了个哈欠,泪水涟涟地抱怨:“可是店主说没有空房了,我还要出去找别的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