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毕竟征兵的命令已经摆在了黄县令桌案上。
赵梦成百思不得其解,他原以为书中未来的皇帝已经够荒唐,但没想到老周家一脉相承,如今的老皇帝也很荒唐。
上河镇百姓比周围村庄更早知道消息,这会儿人心惶惶,街道上的行人也没了喜色。
偶尔一二行人都是脸色匆匆。
赵梦成拧起眉头,再过几天就要过年,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个年恐怕谁都别想安心。
刚进衙门,黄县令竟是在门口等着,看见他便拽住:“二弟,你可算来了,快进来。”
赵梦成也不兜圈子,直接了当的问:“大人,皇帝怎么会想从丰州府征兵攻打百济,这不是闹笑话吗。”
黄县令何尝不这么想,他比张衙役知道的更多。
拉着人进了门,黄县令关上门窗才说:“陛下并非一开始就要从丰州营抽调,只是前几日镇北军大败。”
“什么!”赵梦成心底又是一惊。
镇北军乃是大周最为精锐的部队,号称有五十万大军,对付一个小小的百济怎么可能大败。
再者,剧情走到大周末代皇帝那时候,镇北军也还好好的存在。
黄县令心焦不已,嘴角都是燎泡:“本官也觉得不可置信,即使百济冰天雪地,可也不至于如此啊。”
“可京城传过来的消息就是如此,镇北军大败,死伤无数,如今正在修整无法继续征讨百济,陛下不得已,便要从各地抽调兵力。”
“丰州营也在其中,但丰州营指挥使说,如今丰州正值骚乱,营兵多已外派追缴作乱的流民,所以只能就地征兵。”
黄县令急得团团转:“上河镇也摊派到足足三千人,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本官要派人直接拖人不成。”
好不容易上河镇才恢复稳定,眼看着日子蒸蒸日上,偏偏来了这么一招。
赵梦成听完,一颗心反倒是安定下来:“大人不必着急。”
“这都火烧眉毛了,如何不急。”
黄县令忍不住骂了一句:“陛下偏爱奸佞,如此无道,只怕各地都会不服。”
赵梦成拉住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正因如此,才无需着急。”
“大人,你可了解镇北军?”赵梦成问。
黄县令叹气:“本官虽为文职,但也知道镇北军的赫赫威名,只是没想到当年让外敌闻风丧胆的镇北军,如今却如此不堪一击。”
赵梦成却反问:“大人真的这么想?”
黄县令一顿:“二弟此话何意?”
“要说百济偏远,一时半会儿抓不住百济王情有可原,可事发至今不到一个月,镇北军大败的消息就传得到处都是,难道不古怪?”
赵梦成见黄县令深思起来,继续说:“赵某虽是白身,但也曾听闻陛下拖欠镇北军粮饷多年,对镇北大将军的上书视若无睹。”
“既然要攻打百济,那镇北军总要粮草军需,这些东西从何而来,怎么短短一个月时间,黑不提白不提,镇北军损失惨重倒是传得沸沸扬扬?”
黄县令踱步回转:“你的意思是,要么是有人想要陷害镇北军,故意为之,要么是镇北大将军不满陛下已久,所以故意拖延战机,谎报军情?”
赵梦成点头:“亦或者两者皆有,大将军只是顺势而为。”
“可这是两国交战,他怎能如此大胆?”黄县令不敢置信。
赵梦成却反问:“粮饷都不给,镇北大将军即使有一腔忠心,可忠心又不能当饭吃。”
黄县令也琢磨出不对劲来,这一次的事情确实是蹊跷的很。
“可如今陛下降罪镇北将军,要从各地军营调遣兵马。”
赵梦成嗤笑一声:“大人看看丰州营,便知道各地反应。”
黄县令脸色微变。
“大人可否告知,与我们合作香皂生意之人,可是与丰州营有关?”赵梦成反问。
黄县令沉吟半晌,抚须道:“还是瞒不过你,确实是与军营息息相关。”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只是此事不妥,大哥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知道的太多,将来难免受到牵连。”
赵梦成点了点头:“那大哥不妨去信打听打听,丰州营是真的要征兵,还是要把这事儿闹大,闹出民怨民愤,好让皇帝知道天下苦暴政久矣。”
黄县令立刻想到什么,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赵梦成便知道他想通了,丰州营真要听从命令,那就该在圣旨抵达的那一刻开始清点人马,赶往前线。
可现在丰州营一封封奏折送出去,不是诉苦,就是叫屈,叫骂百济比谁都厉害,可人却一个没动,甚至还闹出现在征兵的事情来。
谁都知道新兵是没法立刻上战场的,更别提如今大周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程度。
这压根就是打着明晃晃的借口拖延时间,除了一张嘴皮子就不打算出力了。
黄县令脸色莫测:“若是如此,钱知府那边很难瞒过。”
钱知府与丰州营可不是一条心。
“瞒不过,钱知府又能如何,如今丰州府都在丰州营管控之中,一旦将人马撤走,钱知府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赵梦成可不觉得钱知府对皇帝的忠心能赛过自己的性命。
黄县令不但没松一口气,反倒是越发焦躁起来。
“若真的如此,等尘埃落定之后丰州营只怕会吃挂落。”
“一地如此,自然是要吃挂落,可若是各地都是如此呢?”赵梦成反问。
他不信丰州营如此作为是自己胆大包天,指不定是各地军营不满已久,与镇北军联起手来给皇帝难堪。
皇帝诛杀文臣的时候肆无忌惮,寒了天下文人的心,可他却不敢对武将如此。
京城皇帝手中倒是还有十万精兵,可他敢动吗,此时的皇帝会不会想,若是他动了这十万人,哪一个军营若是跳反,京城只怕都保不住。
赵梦成开口道:“大人,此次并非真要征兵,而是各地军营借百济叛乱,要与陛下在掰手腕。”
黄县令听完一阵阵心惊,他先是吃惊各地军营胆大包天,若是十年前,不,五年前,各地也绝不敢如此作为。
可随后却吃惊起皇帝的反应,各地如此作为后,皇帝居然默认了!
是陛下老了,还是他终于幡然醒悟,意识到大周已经千疮百孔?
黄县令不知道,但他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吃惊过后,黄县令反倒是松了口气:“如此这般,本官倒是知道怎么做了。”
他伸手拍了拍赵梦成的肩头:“二弟有惊世之能,真的不打算入朝为官吗?”
“大哥,我实在不是那块料。”赵梦成笑道。
黄县令笑了笑,又要留他吃饭:“这段日子你也总是不来,不如我们坐下来边吃边聊。”
赵梦成这次却婉言推却:“我倒是想留下来,只是方才走得太急,家中孩子只怕心急如焚,再不回去他们可要哭了。”
黄县令听他这般说也没多留,只是亲自送他出去。
赵梦成一人一驴子的来,回去的时候倒是装了不少土产,都是黄县令给他带上的。
不止如此,黄县令还让张衙役带人来送,说最近外头不太平。
赵梦成并不觉得上河镇附近也乱成了那样,但也收下了这份好意。
张衙役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惊奇,忍不住问:“梦成,你到底对大人说了什么,方才大人还愁眉苦脸,一会儿功夫都有笑脸了。”
赵梦成笑道:“虚惊一场。”
张衙役脸色一动,整个人都松懈一些,狠狠拍着他后背:“好兄弟。”
临了却什么都没说,如今刚刚升职的他口风显然紧了许多。
赵梦成骑着驴回到青山村时,远远的就看见村口神龙庙前围着不少人,甚至还有人手握三炷香在磕头。
显然征兵的事情已经传开,百姓们心慌不已,只能求神拜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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