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你少污蔑于我!”胤礽怒道:“孤正好也要问问你!船上的事,从头到尾都是你自说自话,你说是旁人下药,为什么船上只有你一个人清醒的,其余人等不是昏迷不醒就是命丧黄泉?我看药就是你自己下的!你说是孤下药、杀人、沉船、破堤?孤说是你贼喊捉贼,用苦肉计陷害于孤!”
胤祚冷冷看着他,心中完全生不起半点和他争辩的兴趣,从桌上端了一碗汤,举到胤礽头顶,慢慢倒了下去。
胤礽原还没想明白他要做什么,冷冷同他对视,直到褐色的汤汁伴着青菜挂在他的头顶,他才醒过神来——胤礽万万想不到胤祚居然敢对自己做出这种事,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怒吼一声冲了起来,掐向胤祚的脖子,暴喝来:“胤祚!今天有你无我!”
胤礽功夫虽然及不上胤祚,但力气却未必比他小,但胤礽已经好几日不曾好好用饭,身体虚弱无力,这一扑上去,不仅没能掐住胤祚,反而被他揪住衣领。
胤祚看着已经气的失去理智、赤红着眼睛瞪着他,大口大口喘气的胤礽,道:“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是不是这就觉得自己受尽了屈辱,受尽了委屈?可那死去的人呢?那些在船舱里活活溺死的船工,那些在冷水里活活冻死的侍卫,那些在睡梦中被大水冲走的孩子老人……他们的委屈呢?啊?!”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梦到他们,”胤祚道:“我梦见水下浮起一具具尸体,我梦见一张张浮肿腐烂的脸,他们看着我,问我,为什么死的是他们不是我……”
“你觉得委屈是吧?”胤祚嘲讽的笑:“你觉得委屈?害死了那么多的人,还住着别人一辈子看都看不到一眼的园子,吃着别人听都没听过的吃食,高床软枕睡着,几十个奴才侍候着……你委屈?你委屈!”
手下猛地使劲,一把将胤礽的头按进铜盆:“你不是觉得委屈吗?我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委屈!”
胤礽在水下瞪大了眼,开始拼命的挣扎,他用脚踢着矮几,想将铜盆打翻,他手拼命下按,想将自己的头挣脱出来……但都无济于事,胤祚的手仿佛是铁铸的一般,将他死死按在盆底,无论他如何挣扎,也没办法将头出水半分,没办法呼吸到半口空气。
胤祚直到他的挣扎因缺氧而逐渐微弱起来,才阴深深开口道:“看见了吗?看见水里伸出的一双双手没有?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孩子的……那一双双泡的浮肿、腐烂的手,都是在欢迎你呢,他们一直等着你去陪他们呢……你看他们多高兴,他们都等不及了……他们说,来啊,来啦……”
感受到手底下胤礽的抽搐,胤祚终于松开手,胤礽猛地将头抬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眼中尽是惊恐。
胤祚等他喘了几口气,伸手又向下按去。
胤礽惊得魂飞魄散,连他这会儿一挥手就能打翻铜盆的事都忘了,只顾着拼命远离那东西:“不……不不……胤祚!你敢!……孤是太子!孤是太子!”
“没有了百姓,你做谁的太子!”胤祚冷喝一声,就要将他再次按下去。
“胤祚!”一声暴喝在门口响起,康熙踹门而入。
一进门,康熙便差点气爆了,入目的,便是跪在地上,头上顶着菜叶鸡蛋,浑身是水、满脸惊恐的太子胤礽,和气势汹汹的胤祚。
胤礽一见康熙,泪如雨下,对康熙磕了一个头,悲愤道:“皇阿玛,受此羞辱,儿子也不必活了!”
猛地一头撞向墙壁。
康熙一个箭步上前,抱住胤礽的肩膀,将他牢牢拽住。
“皇阿玛!”胤礽悲呼一声,身体一软,昏迷过去。
康熙扶着晕过去的胤礽,怒视胤祚,胤祚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你们都是死人吗?”康熙冷冷道:“让你们侍候太子,你们就是这样侍候的?来啊,给我把这些吃里扒外的奴才给我拿下……杖毙!”
“嗻!”
“慢着!”胤祚冷喝一声,仰头道:“他们都是受我淫威所迫,不得不从,皇阿玛也不必杀鸡儆猴。胤祚就在这里,要杖毙就杖毙我就是了!”
“胤祚!”
“怎么?他一个禁足就能抵千万条命,我胤祚就这么不值钱,一条命抵二十条都不成?”胤祚冷笑道:“不是要杖毙吗?来啊,一条命不够,你还可以鞭尸,还可以挫骨扬灰啊!来啦!来啊!”
“胤祚!”康熙气的浑身发抖:“你给我滚到外面跪着去!”
胤祚转身就走。
康熙看着昏迷在怀里的儿子,久久无语。
这个儿子,是他真正捧在手上、放在心里、拿心血一滴滴浇灌出来的,从生下来那天起,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吃的、用的,无不是最精最细,在他的宠溺下,东宫开销甚至比他还要大……
便是这个儿子犯下天大的错,他可以打、可以骂、可以圈、可以杀……但他不能容忍何人作践他……因为这是他的骨血,他的心血……
可如今,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儿子被人尽情折磨,受尽屈辱,他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若换了是另外一个人,他将他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可偏偏……康熙长叹一声。
床上到处是汤汁,地上全是水,这地方眼见的是住不成了,于是叫人将胤礽挪去厢房,派人将他收拾干净,又唤来太医把脉、开方子。
待一切处理妥当,康熙出门,便看见胤祚在院子的一角跪着,腰背挺得笔直,却面朝东北。
康熙脸色一沉,走到他身前,道:“胤祚,你可知错?”
胤祚生硬道:“不知。”
康熙怒道:“他是太子!”
胤祚冷冷道:“他不配做太子!”
“他是你二哥!”
胤祚看了康熙一眼,嘲讽道:“皇阿玛不如先问问他有没有把我当弟弟!”
康熙气的直喘气:“你!你既然想不明白,那就跪到想明白为止!”
拂袖而去。
胤祚跪着一动不动,连“恭送皇阿玛”也没喊一句。
康熙走后,胤祚又跪了一刻钟,胤禛便来了,叹道:“一刻不看着你就惹事,走了,回房去了。”
胤祚看了他一眼,道:“四哥不会是来假传圣旨的吧?皇阿玛刚还让我跪到想通为止呢!”
“假传圣旨的话,你起不起来?”
“起。”胤祚扶着他的手站起来,道:“反正传都传了,不起白不起。”
胤禛摇头失笑,给他拍拍衣服上的灰:“还能走不能?不行我背你?”
胤祚耸耸肩,道:“才跪了多大一会子呢,哪就走不得了?每年祭这个祭那个的,不比现在跪的久?”
胤禛摇头,扶着他慢慢朝两人住的院子走,低声道:“不是说了让你忍忍吗?”
“如果能忍得住,我就不是胤祚了。”胤祚淡淡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一个月我都不去见他吗?就是怕忍不住揍他。”
这会儿一听见他居然还拿乔装病,哪里还忍得住?
“现在痛快了?”
胤祚嗯了一声,道:“如果没有被皇阿玛打断的话,会更痛快。”
“你啊!”胤禛叹道:“从那事以后,皇阿玛见了太子不足三次,你什么时候去不好,非得明知皇阿玛要过去的时候跑去欺负他?”
“我胤祚欺负人,从来都是欺负在明里,那种偷偷摸摸的勾当可不符合我的风格。”胤祚道:“明知这会儿不管我做什么,皇阿玛都不会拿我怎么样,现在不让他看见,难道等时过境迁之后,他再从别人口里听到我胤祚如何如何卑劣猖狂不成?”
“更何况,若皇阿玛一心和太子做戏也就罢了,可现在太子已经被软禁,还是这样好吃好喝的侍候着,你信不信等废了他,甚至圈了他,他的待遇也不会比现在差……凭什么他做出这种事还可以活的舒舒服服的?我就是要告诉他——我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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