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胤祚有没有钓起来鱼,晚上还是有鱼汤喝,事实上,他们每天都有鱼汤喝——没办法,谁让他们在坐船呢?
晚上旺财一面给他收拾床铺,一面还在抱怨呢:“鱼鱼鱼鱼鱼,烤鱼炖鱼煎鱼煮雨蒸鱼,顿顿都是鱼,尤其是那鱼汤,简直一天比一天难喝,别说人了,连洪福都吃腻了,今儿晚上的鱼汤它就一口都没喝。”
“得了,崩抱怨了,爷的食谱比你的好些,明儿匀两盘出来给你。”
旺财不好意思的挠头:“主子,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胤祚打了个哈欠,踢掉鞋子,上床睡觉,道:“知道,你就是习惯性抱怨嘛!”
旺财帮他把鞋子摆好,又替他把被角掖好,道:“主子,您好好修行,奴才也去睡了啊,奴才就在外间,您有事叫奴才。”
十几年过去,他早习惯了自家主子不许人守夜的毛病。
胤祚迷迷蒙蒙嗯了一声,翻身睡了。
胤祚这一觉睡的很沉,迷迷糊糊中,感觉周围热闹的很,噼噼啪啪的,有人声,有狗叫,似乎就在耳边。
“该死的畜生!找死!”
“嗷呜……”
胤祚似乎听见屏风倒地的声音,还有洪福的呜咽声,可是身边闹的这么厉害,他的眼皮就像被胶水粘住了一般,怎么都醒不过来。
忽然,胤祚仿佛感觉整个人被浸入了冰水中一样,浑身汗毛竖起,脑海中疯狂闪烁着危险的信号,胤祚猛地睁开眼睛,便看见一个木凳在眼前迅速放大。
胤祚一个激灵,猛地向后一个翻滚,下一瞬,木凳以毫厘之差砸在他的枕头上,支离破碎。
胤祚还不及庆幸刚才的死里逃生,手里只剩下两只凳子腿的蒙面刺客已经冲了上来,手中凳子腿还带着木屑的锋利断口狠狠插向胤祚小腹。
胤祚此刻还躺在床上,周围空间狭小的很,见状一脚踹了出去。
这一脚踹出去,胤祚自己便先变了脸色,他一身的力气,竟只剩了半成,那一脚软绵绵的,便是踢到人了,大约也和按摩差不多,何况不等踢到,自己便要先成穿在木签上的烤串了……
胤祚苦笑,略尽人事的向后躲了躲:真想不到,他这一世身体健康,身份尊贵,居然会比上辈子还要短命。
要是四哥能找到杀他的凶手替他报仇就好了,这种死法实在太凄惨了点儿。
正在进行临死前的胡思乱想呢,预想中的剧痛却没有到来,一道黑影从侧面迅速冲了过来,将来人扑倒在地,在地上翻滚纠缠起来,让胤祚再次死里逃生。
洪福虽然是大名鼎鼎的藏獒,可它到底只有五个月,哪里是受过训练的刺客的对手,只能凭着一股狠劲儿死死咬住对方的胳膊不放。
眼看洪福再被摔两下怕要性命不保,胤祚喝道:“洪福闪开。”
洪福听话的放开,滚到一边,那刺客早将这条狗看做了最大的威胁,知道一会又要来捣乱,冷哼一声,重新操起一个木凳向它逼过去。
才走了两步,忽然耳边响起“砰”的一声巨响,刺客难以置信的回头,看了一眼胤祚手上冒着青烟的小东西,便砰然倒地。
“知道爷是干什么的吗?居然敢小看爷。”
胤祚提着火铳,勉力下床,他方才受了刺激,流了一身的冷汗之后,居然恢复了些力气。
先检查了下洪福,发现没有大碍,又冲到外间看了眼睡得正香的旺财,胤祚松了口气,这才回头去扯下刺客的面巾,顿时愣住——居然是康熙身边的侍卫!
康熙身边的侍卫?
皇阿玛?皇阿玛!
胤祚身上瞬间被冷汗浸透,手脚发软,连滚带爬的冲向康熙的房间。
康熙的房间便在他的隔壁,外面安安静静,里面也安安静静,胤祚顾不得什么规矩,一把推开康熙房门冲了进去。
梁九功安安静静躺在外间,里面,康熙面容安详。
胤祚站了好一阵,才敢靠近康熙的床前,半跪在地上,将颤抖着的手指缓缓靠近康熙鼻端。
一秒……
两秒……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胤祚手指上,胤祚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心脏碰碰的乱跳起来,他颤着手握住康熙温热厚实的大手:“皇阿玛,皇阿玛……”
幸好他的房间离侍卫的居所更近……
幸好刺客决定先杀他……
幸好,您还活着……
他瘫坐在地上,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忽然,地板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胤祚猛地抬头,终于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刺客是康熙身边的侍卫,他有刀为什么用凳子杀人?
只能是为了伪装死因……
伪装死因!
地板又剧烈的晃动了一下,胤祚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第47章
“皇阿玛!醒醒!皇阿玛!”胤祚连唤几声都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推攘也是无用。
无奈转身找了杯凉水浇在梁九功脸上,梁九功也半点反应都没有。
胤祚还要再设法,脚下的震颤再次传来。
胤祚苦笑一声,不再寄希望于唤醒他们,转身奔向底舱,无论如何,先搞清楚目前的形势再说,希望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
见胤祚离开,洪福甩着尾巴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没有看见任何人,让胤祚仿佛置身鬼蜮,幸好身边还有洪福这个活物,否则胤祚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月光昏暗,越向下走便越黑,只有拐角处墙壁上挂的幽暗灯火为他指示着方向。
刚向最下层迈了两步台阶,胤祚便猛地停下脚步,身体僵硬。
他眼前原该是狭窄走廊的地方,只剩下大片的河水,在幽暗中看去如墨一般的漆黑,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大嘴……漆黑的河水中,似乎还漂浮着如同海藻般的东西,让胤祚浑身冰凉。
水面在缓慢而坚定的上升着,整个底舱已经被河水淹没,胤祚抱了抱胳膊,觉得有点冷,他可以想见,住在底舱的奴仆、船工和部分侍卫现在是如何情景。
好狠,好狠的手段……
船上的船工都是精挑细选的老手,每个人都水性一流,若他们是清醒的,完全有机会逃出来,然而现在,里面却半点动静也没有——连冷水浸泡都无法清醒,可见他们的迷药是如何厉害。
便是如此,那个人还是不放心,要沉船之前,要先确认他们的死亡。
若不是洪福没有被迷晕,若不是自己前世今生用过的安眠药、麻醉药不知有多少,一般的药物对他已经完全无用,他此刻,也一样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当河船沉没,满船的人都成为亡魂,谁又能想的他,他和康熙两个,并非是船毁人亡,而是人亡船毁?
就算有人怀疑,可当那个人登上皇位,又怎会允许有人查下去?又怎会让真相浮出水面。
胤祚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象水下的情形,他看着即将涨到脚底的水面,两步跨上阶梯,反身将上下两层之间的舱板放下,锁死。
在河上走得船不算很大,上下之间只有这一个出口,关上舱门或许能为他争取一些时间,但能争取多久,就很难说了。
人到了紧急关头,有的会心慌腿软,什么都做不得,有的,却能发挥出巨大的潜力,幸好胤祚属于后者。
脑子里短暂的混乱过去之后,胤祚迅速行动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多,身上中的迷药药性逐渐褪去,胤祚逐个舱房找过去,将见到的人先拖到走廊,再一起弄到甲板上去。
船上大多数人都住在底舱,此刻已经葬身水底,如今现存的,加上康熙几个,也不过二十多人。
等胤祚最后一个人拖上甲板时,已经累的手脚发软,噗通一声坐在地上,气喘如牛。
举目四望,月光幽暗,偌大的河面上,只有他们孤零零的一条船,两岸一片更是漆黑,不见半点火光,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家,便是有人家,这么远的距离,叫的再大声也是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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