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你听我解释,”
“我懂。”管琼理解道,“你是寂寞了。”
魏之恕的面部一抽,他假笑:“大师姐都不寂寞,我又怎么会寂寞。”
管琼忽然抬头。
魏之恕有所感地做出和她相同的动作。
大片红光从土坡方向飘来,那是由一盏盏孔明灯组建而成的。
管琼道:“谁在那里放的孔明灯?”
“一牲口。”魏之恕阴飕飕地剐了眼飘在义庄上方的孔明灯,他把扫帚一扔,回屋睡觉去了。
管琼明白了什么,她捡起扫帚,听着阿旺啃骨头的声响打扫门前那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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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里到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门前都按灯栅挂了花灯,造型别致花样繁多,每盏花灯都栩栩如生。电视里的元宵节搬到了陈子轻的眼前,更加细节更加生动,其实这里的人对他而言,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群演呢。
陈子轻买了个年年有余的糖画,边走边舔着吃,邢剪跟在他身后,指间捏着一支糖画,是翩翩起舞的蝴蝶。
每当有行人要碰上蝴蝶,邢剪都会及时将蝴蝶高举,他转着支撑蝴蝶的小棍,感觉蝴蝶在他指尖飞,心里头都是酥麻的。
邢剪没东张西望,他太高了,随意一扫都是黑乎乎的头顶,实在没什么看头。
“师傅,前面有猜灯谜。”陈子轻空着的那只手往后伸,邢剪抬起空荡的左手,甩袖让他拉住,闲散地被他拉着,穿过一波波人群,一道道欢声笑语,觉得人世圆满也就如此。
街尾灯火长明,姜家放置的几排木架下挂满了字条,上面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灯谜,猜中了就取下字条去后面的管事那里换礼品。
陈子轻才乐了一小会就在心里长叹,这节目适合秀才,要是他在,所有灯谜都能猜出来。
“发什么愣。”邢剪走上来,手中蝴蝶敲在小徒弟的鱼尾上,“要猜灯谜就赶快猜,过会还有花灯表演。”
陈子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挨个去瞅灯谜,他猜中一个就让邢剪揭字条。
渐渐的,旁观的视线多了起来。
陈子轻体会了一把小说里的现代人穿越进古代社会装逼的心情,他猜中的也不多,就六个,可以兑灯笼,一张灯谜能兑一盏灯笼。
“六盏多了,就一盏吧,师傅,你说要哪个?”陈子轻拿不定主意。
邢剪人高马大地立在他身旁:“随你。”
陈子轻临时有了选择困难症,他求助地望向邢剪。
“老虎。”邢剪道。
陈子轻问:“为什么是老虎?”
“老虎就老虎,还要问为什么,”邢剪拿出袖中手揪他耳朵,“你师傅我喜欢,可以?”
陈子轻把吃痛的耳朵解救出来,捂住搓了搓:“可以可以。”
察觉姜家管事的视线在他跟邢剪身上走,他忙放下捂耳朵的手,抬头正色道:“我们换老虎灯笼。”
管事找了只老虎灯笼,笑容和蔼地递过去,陈子轻道:“谢谢。”他提着一点都不霸气,但是很可爱的老虎灯笼走。
邢剪要跟上小徒弟,耳边传来管事的叫声,他绕出桌台:“邢师傅。”
“有事?”邢剪面色淡去,显得冷漠难以接近。
管事朝他作揖:“我家老爷时日无多,大少爷想请义庄代办丧葬。”
“时日无多那就是还有气,等姜老爷什么时候断气了再说。”邢剪横眉立目,“急什么。”
管事讪笑,他要是急,那就是大不敬。他不过是传个话,试试水罢了。
义庄如若心存芥蒂不愿接管,姜家只能提前去县里请人操办。
除了大少爷,姜家上下都觉得哪个义庄办都无所谓,能让老爷入土为安就好。
管事略一走神,邢师傅就阔步追上他的小徒弟,圈私有物一般揽着肩走入人群,构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天地,和其他人事隔开了。
大少爷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吧。
有小厮匆匆跑进,跟管事耳语了什么,管事表情一凝重,顾不上这边的灯谜活动,急急忙忙去劝阻孔明灯没放开心,在玲珑坊发疯的大少爷。
专挑了跟魏兄弟相似的人,相貌体型上的,都跪在地上被他甩鞭子泄愤,场面可想而知。
大少爷清醒了就该后悔了,怕传到魏兄弟耳朵里了,到时还要怪罪底下人不拦着他。
都让他玩明白了。
管事连走带跑,引得路人不满叫嚷,邢剪置若罔闻,陈子轻好奇地回头,被他抠着后脑勺扳回去。
“别有点骚动就来劲,少管闲事。”邢剪训道。
“我就看两眼。”陈子轻把年年有余糖画吃掉,呵出的白气里都带着糖味,“我想给大师姐跟二师兄买东西。”
邢剪将蝴蝶给他,目光落在他嘴上,有些心猿意马:“买。”
陈子轻咬掉蝴蝶翅膀的一个脆角,嘎嘣嘎嘣嚼着吃下去:“不知道买什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邢剪佯装伤心:“你都没想给我买,你还问我?”
陈子轻脱口而出:“你也想要啊?”
邢剪这回是真的有了那么点伤心的感受,他闷声拐进一条巷子里,脚步滞了滞,转头去瞪杵在巷口的少年,像是在说,还不进来哄老子!
陈子轻倒是想哄,可他没想到怎么哄,所以他在想,正在努力的想。
谈恋爱很累,和古人谈恋爱,个中滋味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巷子细长似裤带,上空一条月色洒下来,照不亮邢剪的身形轮廓,干燥的土地面凹凸不平,陈子轻一脚踩进土坑里,一路歪歪斜斜地沿着土坑走到邢剪面前,他把手中断了半个翅膀的蝴蝶递到邢剪嘴边:“你吃点糖画,吃了甜的,心情能好点。”
邢剪高扬起眉毛:“老幺看出来师傅心情不好了?”
陈子轻趁他张口就把蝴蝶送进他齿间:“很明显啊,你一生气就不叫我昭儿。”
邢剪吐出来,笑道:“我怕我不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我在生气。”
陈子轻:“……”怎么还阴阳他啊。
额头呼过来热气,伴随三字:“这蝴蝶,你用嘴喂,我就吃。”
“啊,那多不卫生,”陈子轻觉出邢剪周身气压的变化,无奈改口,“好好好,我喂,”
“我现在就喂你吃,”他赶紧去咬糖画,火急火燎不小心被蝴蝶的长触角扎到脸,懵了。
邢剪放声大笑:“哈哈哈!”
陈子轻闹了个大红脸,他举起另一只手上的老虎灯照明,邢剪满面春风无处可藏。
“咳。”邢剪竭力压唇角,压不下去,他握拳干咳,带着笑意道,“昭儿,师傅只是皮糙肉厚,心也挺软的,你就不能多想着点师傅。”
陈子轻自我反省:“我想了啊,我是觉得你是我的人,我就没……”
眼前人没了声响。
邢剪维持着握拳抵在唇边的动作一动不动,气息都没了。
陈子轻抓着邢剪的手臂,蹦跳着去拍他:“邢剪,喘气,快喘气,你都把自己憋得脸红脖子粗,”
“那是害羞。”邢剪恢复喘息,重而沉,像大浪拍打礁石溅起白沫,他一把举起少年,压在蜂窝似的土墙上,土匪的架势,情郎的低求,“你觉得什么,再说一遍。”
陈子轻扭头冲着巷口:“师傅你听,街上好像有锣鼓声。”
“说不说?”邢剪出门没套假手掌,就用手腕的断口去蹭他腰上痒痒肉,蹭他脖颈。
陈子轻受不了这个,他大概是有心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好不了了。
“你是我的人。”
陈子轻在邢剪耳旁小声说完,刚要偷瞄他一眼,就被他亲了个结结实实,密不透风地压着,肋骨都疼。
老虎灯在陈子轻的手中掉落,蝴蝶糖画粘在指间,他腾空的两条腿乱蹬几下,习惯性地挂在邢剪腰上,濒临窒息的吻令他头晕眼花,舌根发疼,手往邢剪脸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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