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穆寒山来说,就像是一种推卸责任——常非常在心里认为,穆寒山在他离开后仍旧过得好好的,甚至能过得比从前更好。所以他的那句话好像理所当然,好像一笔勾销。
所以捅的那一剑,也能算一笔勾销了么?
是那样快的一剑——就像他教穆寒山出剑时的每一剑一样。又快又准,还用那把他熟悉透了的剑。
他哪怕换一把刀,换一把斧……换一把尖戟。
“师……”
话出口方意识到自己竟然用了最熟悉的称呼。穆寒山重新开口道:“你不怕么?”
“你要是想杀我,一开始就会动手。”常非常道。
穆寒山顿了顿,冷笑道:“我不动手,是因为我还有问题要问。”
常非常的那句话却让他心头一颤。
他找到常非常是要做什么——这个想法,早就在一日日地出剑中变得越发明晰,也越发模糊。直到重逢时,穆寒山再一次意识到,他并不想杀他。
——他的确不想放常非常走,可他真的想把常非常带回清极宗去吗?他能把常非常带回清极宗去吗?那些长老、太上长老们皆是化神期修为。而他,只是一个时刻都有可能突破境界的金丹大圆满。
“……为什么。”穆寒山最终道。
他知道常非常一定知道那些“为什么”包括了哪些问题。有那一剑,有与他同行的人,有他后来去了哪里,还有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偏离了清极宗。或许这些“为什么”里还有一个问题:在他们师徒相称的这两百年间,常非常向他走来的每一刻,到底有哪些时刻,他曾有着别的目的?
他没有得到回答。于是穆寒山扑到常非常身前。他半蹲在受伤的少年身旁,咬牙切齿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少年漆黑的眼睛看着他,这双总是半阖着的眼,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面对穆寒山的撕心裂肺,常非常只道:“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你好像想了很多。”
“……”
“但这于我,于你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常非常说,“穆寒山,你仍是清极宗的弟子。我从头到尾,不是清极宗的人。我不可能回到清极宗。你我道不同,仅此而已。”
“呵呵……呵呵……”穆寒山道,“我没有结婴,也没有娶妻,也没有拜任何人……”
常非常只是沉默地看着他。那种沉默近乎无动于衷。穆寒山道:“而你,此刻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你又觉得我此刻,是怎么想的呢?在你见到我之前,你又是怎么想我的呢?关于你的一切,我一无所知。”
少年默然。片刻后,他道:“……我曾想过,你即使想要杀了我,我也不觉得奇怪。”
少年绝不会明白的是,他最后那句话的打击比起任何一句话都要更狠。他看着穆寒山,始终不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穆寒山垂着头。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大笑。常非常看着青年,他知道,这方话对于任何一个本性稳重质朴的青年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
可良久之后,他听见穆寒山道:“师尊。”
很平静,很自然的语气,就像方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穆寒山道:“山洞外的雨停了。比之前更适合出行。不过,师尊现在的伤势,不适合离开山洞。”
“……”
“我带来的药粉还剩一半。把它们也拿去给师尊用了,师尊会好得更快些。不过即使如此,这段时间师尊也很难拥有化神期的修为。可鬼界又十分凶险。”
与歇斯底里比起来,穆寒山如今的语气和神态才更让人觉得恐怖——好像种种分崩离析都从未发生过似的。他低着头,将药粉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来。常非常看着那药粉,道:“……我不需要。”
此刻的穆寒山让他十分困惑,几乎有种发自直觉深处的、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单手支撑身体,想要让自己站起来——
穆寒山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和穆寒山对视的那一眼让少年有些头皮发麻。这使得他眉头拧起,一时间,他好像忘记穆寒山此时只是一个准元婴期。这种受到威胁的感觉让他不解。
“……我自己来。”常非常说。
这次穆寒山没有反驳。
可他专注地看着常非常给自己上药的动作,像是审视评估似的。这让任何人都觉得古怪。在清醒状态下常非常很能忍痛,即使药粉浸入伤口,他也只是咬紧了牙。
穆寒山想,常非常比他想象中还要能够忍受疼痛。
药粉不是凡物。可忽然间,常非常皱起了眉。他看向穆寒山:“这药里有……”
穆寒山接过他无法自主活动的身体,封住他穴道,温和道:“师尊,我们走吧。”
常非常靠在他的肩膀上,睁着眼睛。他想说话,可是开不了口。他只听见穆寒山道:“我们去香洲,回穆家。师尊先在那里把伤养好,之后的事来日方长。到时候再说。”
“……”
“你要恨就恨吧。在弄清楚所有的事情前,我不会放你离开。”穆寒山道。
他从包里掏出一块布,以此蒙住常非常的脸,并做了一点简单的容貌变换之术——这种障眼法是比不上能改变骨相的仙法易容的。不过应付粗略看看,也是可行的。
可就在他踏出山洞没几步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尖啸。
有埋伏!
穆寒山侧身,几枚飞镖与他擦肩而过。与此同时出现在山林中的,还有两名清极宗弟子。
其中一名是观微真人的弟子。
他不动声色地稳住自己的手臂,将常非常抱得更稳了一些,开口道:“这位同门,我是穆寒山。不知这位同门为何不问三七二十一,便向我出手?”
观微弟子冷笑道:“穆寒山,你身上抱着的那个人是谁?”
穆寒山道:“是缥缈峰老十六,他受了伤……”
“我看你抱着的不是缥缈峰老十六,而是另一个人吧!”观微弟子道。
“同门,我实在不明白。十六伤得很重,我得带他回兰桥……”
“穆寒山,非要我说明白么?你们还真是师徒情深,交出常非常!”观微弟子道。
穆寒山也不再隐瞒。他道:“白掌门的意思是将常非常生擒。可方才观微真人使暗器,招招朝着人命门而去。不知道这位同门师兄是什么意思?”
“穆寒山,识相点就把人交出来。我们这边也懒得与你们那边发生矛盾。”观微弟子道,“否则,就别怪刀剑无眼……”
他话音未落,眼前已经有烟雾射出。原来穆寒山方才说话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他早就做好了脱身的准备!
只在一霎间,他就奔出十丈之远——他的速度的确很快,这也是穆寒山能做到的极限了。但其中这两名弟子皆是元婴期修为。他们终究在周旋间追上而来穆寒山,招招出手狠辣。
而且招招,向着被穆寒山扛着的少年。
打斗间,穆寒山怒极恨极,忽然胸口气血翻涌,隐约有即将突破的走火入魔之兆。可他已经斗红了眼,正当他要拔剑向那两名弟子使出杀招时,忽然间,似有一道凌厉的风吹过。
是偷袭!
两枚匕首准确无误地插入了那两名弟子的脑袋,让他们倒下。穆寒山正在怔忪时,远处传来了老十一和叶雪霏的声音。
“穆师兄!”
两人在叫喊。可穆寒山看着那两把匕首,心知这两把匕首绝对不是他们二人发出的。这手段极阴、极狠,不像正经的修士,倒像是暗部的杀手。他正要低头查看,骤然间,口中一甜。
与此同时,一张带着微笑的脸在听见叶雪霏等人到来后,放弃了出现,转而隐入了山林中。
老十一和叶雪霏远远地追到穆寒山身边,却看见他捂着胸口,双眼赤红,竟然有走火入魔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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