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明昧却毫无知觉一般,他竟然向后靠了靠,看着他,眼神闲散道:“清极宗让执剑长老做剑骨的承载者这件事,你怎么看?你觉得这残忍吗?”
他听起来,甚至饶有兴味。
“很……”
“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宁明昧盯着他,“假如这个人不是我的话。”
“……很有效的办法。用这种办法来镇压神剑,实在是很好用。”连城月道,“如果这发生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我只会觉得,我的对手很聪明。但它发生在您的身上……”
我只会觉得,这对于您来说,是十足的羞辱。
“羞辱?我原本便是因为,对齐免成有用,才被人从长乐门带回来的。”宁明昧道,“人生对一个人的羞辱,早从娘胎里就开始了。有的人出生便是众望所归的‘君子’,有的人出生便是陷在泥泞里的轮毂……”
“齐免成不是君子!”连城月霍然抬头看着宁明昧,他冷笑道,“师尊,我也不是君子,我是小人。但我清楚地知道,一个真正的君子不会在吃掉旁人的血肉、助自己上升的同时,还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师尊,这么多年来我实在是想不明白,齐免成是正式的清极宗掌门,他对您身上发生的事情完全知情。像他这样的人,如何担得上您对他的看重……”
“你日后就知道了。”宁明昧道。
不是反驳,也不是让他闭嘴,而是轻飘飘的一句。连城月虽然闭嘴,但心中思绪万千:难道宁明昧对齐免成真的有真感情?
这怎么想都不符合逻辑。一定是因为宁明昧被齐免成洗脑了。
连城月心中杀意越来越浓了。宁明昧知道!他竟然完全知道!齐免成如此做人,又凭什么在他们面前装作君子!
从这一刻开始,连城月正式地对齐免成动起了杀心。这不仅出于他对宁明昧的难言的爱意,更是因为,他认为宁明昧也应将齐免成视为“压迫”他的那一方。连城月能看出,宁明昧始终在反抗太上长老,始终在反抗过去如此待他的清极宗。若宁明昧始终对齐免成手下留情,那宁明昧的反抗将永远做不到完美和彻底。
“话题怎么歪到齐免成身上了。”连城月正琢磨着,就听见宁明昧有点不耐烦地道,“差点忘了,这可是你对我坦白你的真实身份的大时刻。”
连城月心中也突然一动。他骤然想到一件事。
他道出了自己身份的惊天秘密,可宁明昧既没有追问、也没有让他证明自己的身份。他像是胸有成竹一般、坦然地接受了他的秘密,如装也不装一般,想要和他谈起接下来的计划。
难道,宁明昧早就知道他详细的真实身份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愕然抬头看向宁明昧,却看见后者坐在榻上观察着他,眼神堪称高深莫测。连城月不自觉地就开口了。
“师尊,其实我很想知道……在很久之前就想问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
第316章 神族姓韩
“师尊,其实我从很久之前,就想问这个问题了。”连城月道,“是从我进入清极宗之后吗?还是我进入连家之后,又或者……师尊在第一次见我时,就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呢?”
“难道是因此,当年师尊才不肯收我为徒,而是选择了任淼吗?”
这个问题足够让每个有道德底线的师尊冒冷汗,并反思自己欺凌小孩的欺骗行为。而宁明昧却理直气壮地看向连城月:“你难道觉得现在这样不好?”
连城月刚酝酿出的一点高深莫测,一下子就消失了:“不,师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对我的选择有意见?”
连城月:“不,师尊,我不敢。”
宁明昧:“不敢?听起来你好像有怨气啊!现在这样不是更好吗?你得到了更多的锻炼,你的简历上有了更多的经历,你在清极宗的学生宿舍也十分宽敞啊!连城月,难道你对现在的生活有任何不满?”
“不,不,师尊,我没有。”连城月说了一句,又补了一句,“除了对齐免成有所不满之外,我对我的生活十分满意。”
宁明昧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懂得反思自己。”
齐免成是未来的连城月,连城月对齐免成不满就是对他自己不满。这是很好的自我反省能力,很跟得上时代,能让连城月感到不满的,终究只是他自己啊!
而连城月:……
师尊的意思是,如果他对齐免成有意见,他就应该先反思一下自己吗。
难道在宁明昧的心中,齐免成就是这样完美的吗?!
连城月这下也想明白了。无论宁明昧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从什么方向得知他的真实身份的……宁明昧多智近妖,他用什么方式得知都不奇怪。而且,他早就在和宁明昧的智斗中,甘拜下风。但,唯独齐免成在宁明昧心中的完美,是他不能接受的。
宁明昧道:“既然如此,那就说一下你在祭剑之前的事吧。你和明琦之间有什么样的交集?在你看来,他是什么样的人?”
“在他的心里,神族很重要。如果没有明珑,做‘神子’的,或许会是明琦。他将铸造神剑,视为他一生的目的。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神族救世,承担起神族应尽的责任更重要的了。”连城月道,“除此之外,他和神女之间说过一句话,我听得清清楚楚,也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样的话?”
“神女说:‘当年,我不是如你所愿般地回到神族了么?明琦,你不是神女,所以你才能言之凿凿地对我说,你巴不得成为神子的人,是你。你什么都不明白。’”
“……他们两人的关系,比我想象中还要亲近。”
宁明昧略微沉思,却听见连城月说:“师尊,关于神女相关的事情,师尊是发现了什么么?可以将这些信息,也分享给我么?而且……”
“她是不是现在还活着?”
宁明昧看着连城月骤然泛起血色的眼瞳,他道:“你恨她?是因为在你眼里,逼迫幼年的你去献祭,沦为剑灵的人,是她么?”
“上古时期,神魔两族本可以分庭抗礼。我不信他们偏要用我祭剑这件事,是因为我的能力如何不可替代。这只是因为,他们想要借此机会,让神族成为天地共主,并以铸剑的名义掐灭魔族的复兴余晖罢了。这样阴毒狡诈的大义,凭什么能成为大义?”连城月缓缓道,“更何况,兔死狗烹。她握着剑,斩杀了我的一族。血缘的关系是奇妙的。因我成为了剑灵,我的族人能感知到神剑的下落。她这样做,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如果她如今还活着的话……”
和原作里比起来,如今连城月的仇恨,像是有了方向。
宁明昧于是想起了齐免成。
齐免成,上一世的连城月。在那一世里,他不曾找到过去仇人的踪迹。支撑他一步步往上爬的,只有愈发蓬勃的、对黑与白一视同仁的仇恨、与将一切踩在脚下的野心。他用黑吃黑、黑吃白的方式走到了顶端,却在骤然回头时发现了生命与大义的虚无与无意义。
于是他选择重来。这一次,他选择了执白棋,并特意选择了名门正派“齐免成”的身份作为自己这一世的皮套。如果没有宁明昧的到来,他大概会想试试这种“正义”的玩法吧?因为人间的黑与白都没有意义,于是自己的存在也是没有意义的。他看不见黑白,更看不见自己,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另一半——这一世的连城月做自己的棋子或衬托,只要他能到达他想要到达的结局。他想要模仿模拟“正派”的想法,想要知道当年神族在对他做那件事时,他们是怎样想、怎样感受的。
不过,或许有一点,就连齐免成自己也没发觉——他想要从这形成极端对比的两段人生里,确认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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