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清不好意思地问:“齐先生,你的鞋在哪儿,方才廊下处吗?我去给你拿过来。”
宋齐光拉住他:“丢了,不在那处。”他低下头,“要你的,聊作学资。”
宋宴清:……
这位大佬人还怪小气的。
成年男子可穿不下他现在的鞋靴。
他脱下自己的鞋袜,赤脚踩在地上,作势递给宋齐光:“先生,给。”
宋齐光用两根手指拎了他的鞋袜,往旁边丢出去,然后带着这小子往赏景亭走。
石子硌脚,但想着后面小子皮肉应当更嫩,宋齐光就舒坦了,甚至有些享受,连看着石子路上不同颜色石子铺就的图案鸟兽都觉得有趣可爱起来。
他回过头,发现不孝子也十分开心的样子,行止颇有几分天真烂漫,走路时会避开地上石子拼就的动物。
宋宴清分享好心情:“齐先生,你看这只猫儿好威风!”
宋齐光仔细看了两眼:“是异瞳狮子猫。”
被搭理了,宋宴清就更不客气了,见一个问一个。
继闭眼后,宋齐光又想闭嘴了。
这小儿好生聒噪。
他娘到底怎么教的?
但他竟一个不漏地答全了宋宴清。
来到亭下,宋齐光也不坐下,立在微风迎面的栏杆前,定了定心,张口将《鹿鸣》唱来。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唱曲时,他以手中酒壶叩击白玉栏杆为伴奏之乐,金石相击,简陋之中却有大气潇洒之感。
第一次亲耳听古乐的宋宴清:好听!好有古韵,如听仙乐耳暂明。
假山后面,偷听的顾明朗则是听着这乐曲,想到了上次帝王唱和此曲的时候。
貌似,也与七皇子有关。
欢宴之时,帝王酒醉忘情,回忆往昔,和了一曲《鹿鸣》,宴尽之后,霎时清净寥落。恰好七皇子出生的消息传来,七皇子就有了“宴清”的名。
他提议改成“晏清”,圣上摇头拒之。
假山阴影里的顾明朗无声叹气,神色怀念,原来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而上上次,那就要再往前了,足有二十多年,是段伤痛的往事。
宋齐光只唱了一遍,就苛刻地看着宋宴清:“你来。”
宋宴清:看我用“天赋”秀你一脸。
刚才的你要我鞋袜,等会不得求着收我为弟子。
他可是正经学过的,换了身体,条件没有现在经受过科学锻炼那般完善,可无数知识却刻在潜意识中。
宋宴清开口,曲调皆在,且情感也模仿着齐先生的版本跟上,还有股少年的清稚欢悦,恰如呦呦鹿鸣。
唱得极好,好得宋齐光笑不出来了,反而暗暗咬牙。
小儿子没说假话,他还真是天赋斐然呀!
想到七皇子赌术一流的传闻,自诩是个昏君的宋齐光都眼前直发黑,他这是生出个什么五毒俱全的儿子。
第012章
顾明朗结束回忆,曲声已来到尾处。
越过那影影绰绰的山缝树影,他的目光落到亭中父子身上,对那陌生的小少年生出几分爱屋及乌的好感。
圣上的儿子,确有几分像从前的圣上。
【叮!粉丝值+100。恭喜宿主获得第二位真爱粉!】
在最后一句“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振荡的尾音里,真爱粉增加的提示声一并响起。
宋宴清望向齐先生,瞧见对方紧闭双目,似乎还深深沉浸在氛围之中。
当事人宋宴清自己都有些疑问,他唱得这么好的嘛?
不过终于拥有真·真爱粉,又是靠的昔日本职,宋宴清心里颇为欢喜。
待宋齐光睁开眼,就见小少年掩不住高兴,神采飞扬地问他:“齐先生,我算不算极有天赋,哪些地方还不足?”
宋齐光:……
还跟他炫耀起来了。
宋齐光阴阳怪气地针对这小子的缺点:“不知七皇子读了几年书、识字多少?如此简单的短诗,都唱错好几个字。”
宋宴清摸摸鼻子。
以现代的字典为基准,他可没唱错。
这时候的官方语言,与现代大差不差,可也有许多不同。在唱歌时,由于曲调和谐的要求,好些字还会发另外的音。
宋宴清犯的便是后面这种错误。
他尽力了,奈何一部分本能难以立马纠正。
想透原因,宋宴清又理直气壮起来:“先生何必避重就轻。”
识字的事,关唱歌什么事呢。
“不是殿下想要知道自己不足?”宋齐光冷哼一声,“你还有气息不稳、韵调不足的毛病。不过学得皮毛,就如此自傲,往后也不必再学了。”
这反应超出宋宴清的理解。
都一口气变成真爱粉了,居然对他这种送上门的天才徒弟不心动?
宋齐光只想让这小子以后都闭嘴,一句也别唱,免得暴露他在歪道上的好天份!
他振声道:“此地以后不会有人再教你。好好的皇子,就老实当你的皇子,掺和这些下九流做甚!”
宋宴清:……
狠人,居然连自己的行当都骂。
看来这位先生多少受过些职业上的不公,以至于对他这种“未来人才”的爱护之心都变得别扭、扭曲。若不是有系统在,一准得误会了。
宋宴清真诚道:“齐先生,我们只不过私下学了几句,无人知道,无妨的。”
“再说我年岁尚小,对于我的名声,也不必太过担忧。”
“最初的三教九流本没有贬低人的意思,三教指儒道佛。九流则是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九家,教派划分而已。犹记得百家争鸣之时,人人心有天下万民,到了今日,好好一个词却把众人划分三六九等,已然与先圣们的初心背道而驰。”
宋齐光在震惊和茫然两种情绪里打转。
不孝子这是在安慰他?
他只是不想让这不孝子走上歪路,更丢他的脸,结果被误会成他是在关心不孝子了。
这小子定然还误会了一些别的什么,清醒的宋齐光能判断出这一点,但实在猜不透小儿子奇葩的脑子会如何想。
他只好憋屈地将错就错:“你应下就是,好好读书,少学这些不入流的。”
“吾尚有事,走了。”
宋齐光一甩袖,不想再搭理这小子,提步就欲离去。
赤着脚的宋宴清跟上:“齐先生,你是乐师正吗?能下令让这里的乐师不教我。”
“想来这会儿台上还没结束,我们继续去听戏?我觉得唱得甚好。”
宋宴清觉得有个戏友也不错,大家一块儿欣赏。
宋齐光并不想搭理他,知晓他还想听戏,往另一头走。
还冷声道:“莫跟着我。”
宋宴清看出他的排斥,看在100粉丝值上,好脾气地宠粉:“你去便是,我目送你离去。”
话罢,他还真就赤脚站在原地,一幅送行的模样。
宋宴清承认,有很大的演的成分。
在现代,他会担心一下粉丝回程是否顺利、平安,尤其夜里一些女粉的安全。但在齐先生自己的地盘里,担心对方的人身安全实属多余。
但宋齐光不知道。
他临到转角处,鬼使神差地回头,就撞进少年一双温润里带着浓浓关怀的眼神中。
那目光里没有丝毫的愤慨、痛心、更没有多余的讨好和畏惧。
宋齐光嘴唇蠕动了下,最终忍不住对傻儿子恶声道:“自己穿鞋。”
他脚步匆匆地转身离去。
已经偷瞄了鞋袜好几眼的宋宴清,小声自语:“放十颗心。”
而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宋宴清也给自己打十分满分。一个铜板都没花,就完成了请老师“紧急补习”的任务,真正做到了勤劳节俭。
***
宋齐光走出畅音阁,顾明朗迎面而来。
顾明朗脸上带着笑意,惹得宋齐光扫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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